第四章(第6/7页)

只有当他们的线人远离危险,安全地到了后方以后,才可以把被他出卖的叛徒一网打尽。不然的话,则无异于是在《纽约时报》上刊登整版的广告,宣称:“我们从你们机构内部里发展了一个大卧底,看看他给我们提供了什么。”

由于埃姆斯依然处于中情局的核心职位上,而且很有前途,克格勃第一总局本打算按规矩把他透露的十四个叛徒慢慢地仔细剔除。不过,苏共中央总书记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无视他们声泪俱下的抗议,将这个做法彻底否决了。

“铃铛小组”对来自华盛顿的丰沛收获进行分类整理,发现其中有一些描述可立即辨认,另一些则需要仔细检验和追查。那些已被“立即辨认”出来的叛徒当中,有的仍在国外任职,必须巧妙地把他们诱骗回来,不能让他们闻到腥味。这可能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

十四人当中,其实有一个长期为英国效劳的间谍。美国人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但由于伦敦曾把他的成果与兰利分享过,中情局知道了一点有关他的事情,由此可推断出更多情况。他实际上是克格勃的一名上校,七十年代早期在丹麦被招募,为英国人工作了十二年。他已经受到了怀疑,但他还是作为苏联驻伦敦使馆住勤情报官,最后一次返回了莫斯科。埃姆斯的叛变,直接证实了这个苏联人的疑虑。

不过,奥列格·戈尔季耶夫斯基上校很幸运。7月份时,他觉察到自己受到全面监视,网在收紧,很快就要实施逮捕了,于是他发出了一个事先约定好的紧急信号。英国秘情局搞了一个快速的撤出行动,当这位身材精瘦的上校在莫斯科街上慢跑时,把他救出来,偷运到芬兰去了。他幸存了下来,后来在中情局的一座安全屋里,由奥尔德里奇·埃姆斯听取了他的汇报。

杰弗里·马奇班克斯认为,也许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他在莫斯科的同事搞清楚《黑色宣言》是真是假。

麦克唐纳遇到的其中一个问题是,他没有合适的途径去接触伊戈尔·科马罗夫本人。马奇班克斯考虑过,如果与这位爱国力量联盟的领袖见面,并进行一次深入的谈话,或许能够从中发现一些线索,确定这位自认为是右翼保守爱国主义者的外表之下,是否隐藏着疯狂的纳粹野心。

他认为有一个人可以安排这种会面。去年冬天,他参加过一次野鸡射击活动,客人中有一位新近被任命的、英国执政党保守党旗下的日报编辑。7月21日,马奇班克斯给那位编辑打了一个电话,向他提起了上次射猎野鸡的活动,与他约定次日在圣詹姆士俱乐部共进午餐。

苏联,莫斯科

1985年7月

戈尔季耶夫斯基的逃跑在莫斯科引起轩然大波。7月份的最后一天,在捷尔任斯基广场的克格勃总部,三楼克格勃主席的办公室里发生了一场激烈争吵。

这是一个灰暗的办公室,地球上最血腥的怪兽曾经在此办公。T形办公桌上签署过的命令,使许多人惨遭严刑拷打,冻死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或是跪在凄凉的院子里被子弹击穿颅脑。

克格勃主席维克托·切布里科夫将军的权力已经式微。形势正在发生变化,死刑命令必须由总书记本人亲自签署。不过,叛国者仍会被处以死刑,这天的会议,就是在讨论对叛徒的处置。

在克格勃主席办公桌的对面,坐着第一总局局长弗拉基米尔·克留奇科夫,当下的形势对他不利,因为他的手下把事情搞砸了。正在指责的是第二总局局长,一位矮矮胖胖的宽肩将军,名叫维塔利·博亚罗夫,他正在厉声痛斥。

“整个事情都被搞得……一塌糊涂。”他愤怒地说。即便在将军们之间,说话的用词也能显露出各自不同的背景,他用的词表现出了军人的粗率和工人阶级的出身。

“这种事情不会再次发生了。”克留奇科夫嘀咕着为自己辩解。

“我们现在来商定一个框架,”主席说,“以便我们互相遵守。在苏联领土范围内,应由第二总局负责逮捕和审讯叛徒。如果再发现叛徒,就按这个实行。明白了吗?”

“还会有更多的,”克留奇科夫嘀咕道,“还有十三个呢。”

室内一片寂静,持续了好长时间。

“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们吗,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罗维奇?”主席静静地问道。

这个时候,克留奇科夫才把六星期前在华盛顿查德威克饭店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博亚罗夫兴奋得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一周之内,兴高采烈的切布里科夫将军把克格勃这次漂亮的行动,向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作了全面汇报。

这个时候,博亚罗夫将军正在筹备他的“捕鼠委员会”。叛徒一旦被确认身份并遭到逮捕,就由这个专案小组进行审讯。他打算挑选一位特殊人才来领导这个委员会。此人的档案就放在他书桌上,是一名上校,年仅四十岁,但经验丰富,是一位从来没有失败记录的审讯官。

这人1945年出生在莫洛托夫——那里曾经叫彼尔姆,但自从斯大林的追随者莫洛托夫于1957年被开除出苏共中央,使这个名字变得丢脸后,现在又改回彼尔姆了。他的父亲是一个勇敢的战士,获得过英雄奖章,从战场返回家乡后有了一个儿子。

在那座灰色的北方城市里,小托尔亚在严格的正统教育下茁壮成长。根据档案记载,他父亲狂热崇拜英雄斯大林,十分厌恶对其进行贬低的赫鲁晓夫,男孩全盘接受并继承了父亲的观点。

1963年,他在十八岁时参军入伍,加入了内务部的内卫部队。该部队的任务是保护监狱、劳改营和拘留所,也就是防暴部队。这位年轻的战士在部队里如鱼得水。

部队里奉行打压和群体控制。这小伙子干得很出色,获得了极为珍贵的嘉奖,被选拔进入了列宁格勒军事外语学院。那里实际上是克格勃的培训院校,在克格勃内部被叫作“干部学校”,出来后都是当官的料。干部学校的毕业生以冷酷、奉献和忠诚而闻名。年轻人在那里又一次显露才干,并再次获得嘉奖。

这一次,他被调任到克格勃第二总局莫斯科州(包括莫斯科市和莫斯科地区)分局,他在那里工作了四年,被誉为聪敏的情报官、彻底的调查官和顽强的审讯官。他确实对审讯很在行,还撰写了一篇评价很高的有关审讯的论文,并因此被调到了第二总局的总部。

此后他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莫斯科,一直以总部为基地。他的工作主要针对他所仇恨的美国人,监视他们的使馆,跟踪他们的外交人员。其间,他在调查机构工作过一年,然后又回到了第二总局。上级情报官和教官专门抽时间在档案中对他做出评价,叙述了他对英国人、美国人、犹太人、间谍和叛徒的刻骨仇恨,还有他在审讯时所施展的那种难以解释但还算可以接受的野蛮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