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山毛榉案(第5/9页)

“照我看,鲁卡斯尔太太不管是在心灵还是容貌两个方面,都属于非常平庸的,她没让我产生什么好感,但也没有让我有什么坏印象,她原本无足轻重,我们很容易明白她是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丈夫和小儿子的。她那淡灰色的眼睛经常会东张西望,一旦觉察出他们有任何一些很小的要求,就尽量设法满足他们。鲁卡斯尔先生对太太很好,只不过是在态度上有些鲁莽和粗野。总起来说,两个人看起来确实是一对非常幸福的夫妇。可是这个女子,她却依然有自己的一些秘密,她经常会让自己陷入到深思中,脸上挂满了愁容。我曾经不止一次在意外的情况下看到她不断地掉眼泪,有时候我想这肯定是由于她的孩子迫使她变得心事重重。确实,我从未见过这样一个被父母宠坏的、性格又如此之坏的小孩。他的身材明显比同龄人要小,但脑袋却大到了与身体不相称的地步。他一天天不是野性发作,就是沉着脸变得闷闷不乐的。对他来说,唯一的消遣就是对一些小动物实施酷刑。这个小孩在捉老鼠、小鸟和昆虫等方面的确表现出了非常出色的才智。可是我还不想谈论这个小孩;福尔摩斯先生,他和我的事并没有什么关联。”

“不管你觉得自己所说的事情与自己有没有关系,我都很有兴趣听一听,哪怕是一个很小的细节。”福尔摩斯说道。

“我尽可能不让每个重要的细节漏掉。这间屋子让我立刻觉得不舒服的人就是那些仆人的外貌和举止。这个家里只有两位仆人,一位男仆和他的妻子。男的名叫托勒,长得粗鲁笨重,他的头发灰白,脸上留着络腮胡子,身上永远都带着熏人的酒气。有两次我跟他们待在一起,他醉得非常厉害,不过鲁卡斯尔先生就好像没有看见一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家伙的老婆是个长得很高的壮硕女人,长着一副可憎的面孔,像鲁卡斯尔夫人一样不爱说话,但远没有她和气。他们两夫妻可以说是最让人厌恶的人了。不过幸运的是,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保育室和房间里的。这两个房间是连在一起的,都位于房子的角落里。

“进入铜山毛榉之后,刚开始的两天,生活还算平静。到了第三天,鲁卡斯尔太太吃完早饭之后到了楼下,与她丈夫低声说着什么。

“‘哦,对啊,’他转过头来对我说道,‘我们非常感激您,亨特小姐,由于您答应我们的要求把头发剪掉了。我当时也向您保证这对于您的容貌并没有丝毫的损伤。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您穿着铁蓝色的衣服合不合身。那件衣服就在您房里的床上放着,在那里您就可以看见它,要是您答应穿上这件衣服,我们夫妻俩都非常感激您。’

“放在我房间床上、等着我去穿的那件衣服有一种特别的暗蓝色光泽。那是用一种质地优良的哔叽料子做成的,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别人曾经穿过的衣服。这件衣服穿在我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好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鲁卡斯尔先生和太太见了以后都非常高兴,甚至到了显得有些过分的程度。当时他们就在客厅等着我,那里非常宽敞,房子的整个前半部分是一个有三扇落地窗的客厅,位于中间的窗户前有一张背对着窗户的椅子,他们就让我坐在那张椅子上面。接下来,鲁卡斯尔先生就在房间里踱步,同时对我讲了很多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笑话。你们无法想象他的样子是多么的滑稽,我笑得肚子都疼了。但是鲁卡斯尔太太很明显是缺乏幽默感的,甚至一笑都不笑,她不过是把双手搁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脸上现出一副忧郁而又焦急的模样。约莫一个小时以后,鲁卡斯尔先生突然对我说工作的时间到了,我应该换掉那身衣服到保育室去照顾小爱德华了。

“过了两天,同样的表演又进行了一次。我再一次换上了那件暗蓝色的衣服,坐在了那扇窗户跟前,听我的雇主讲他那些没完没了的让人发笑的故事。我再次禁不住放声大笑。不久,他又把一本黄色封面的小说递到了我的手中,然后把我的椅子朝旁边移动了一点点,好让我自己的影子不会挡住书。他要求我大声地念小说给他听。我从某章的中间开始念,大约有十分钟的时间,当我把一个句子念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让我停了下来,并去换衣服开始干活。

“你们可以想象一下,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医生,这种异乎寻常的表演到底是什么意思?对我来说,这是多么难以理解啊!我有一种感觉,他们总是非常小心地不让我的脸对着窗户,所以我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欲望,想看看我身后到底有什么事情发生。刚开始的时候,这件事好像是不可能成功的。不过很快我就找到了一个方法,因为我的手镜恰好被打破了,我就把一片碎镜片偷偷地用手帕裹住。等到我的雇主进行下一次表演时,我假装笑得前仰后合,趁机把手帕拿到脸部上方,稍微摆弄几下,就能够把背后的一切都看清楚了。一开始的时候,我非常失望,因为我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不过等到第二次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一个留着小胡子、身穿灰色衣服的男子恰好在南安普敦公路那儿站着,似乎是在朝着我所在的位置张望,这条公路非常重要,往常总有很多人从这条路上经过。不过这个人却不像过路的,他斜倚在农场周围的栏杆上,而且非常认真地盯着这边。这时,我把手帕放低了一些,偷偷地看了鲁卡斯尔夫人一眼,我看到她正用一种最尖利的眼神瞪着我,我猜她已经知道我手里拿着镜子了,不过她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说,而是站起身来对她的丈夫叫道:‘杰夫罗,那条路上有个坏小子正盯着亨特小姐看呢!’

“‘亨特小姐,那个人是您的朋友吗?’

“‘他不是我的朋友,我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

“‘啊,这是多么不礼貌的行为呀!亨特小姐,请您转过身子,冲着他挥手,让他走吧。’

“‘我想不理他也许会更好一些吧。’

“‘不行,不行,那样他就会经常在附近游荡,请您把身子转过去,像我一样挥手让他赶紧走。’

“我按照鲁卡斯尔先生的吩咐做了,这时,他的太太也把窗帘拉了起来。这件事是一个星期以前发生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用在窗户那儿坐着,也不用穿着那身蓝衣服了——当然,那个男人也没有在路上出现过了。”

“哦,亨特小姐,您说的这些让我很感兴趣,请您接着往下说吧。”福尔摩斯说道。

“就怕您觉得我说的这些事情会有些缺乏条理,因为它们看起来是那样的支离破碎,不过这也许正好说明我讲的这些事情是互不关联的,就在我刚刚到达那里的第一天,鲁卡斯尔先生领着我进门的时候,我们经过了一间紧挨着厨房的小屋。当时,我听见里面有铁链叮当作响的声音,好像有一头大型的动物被关在里面,我听到了它来回走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