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尊拿破仑的半身像(第4/6页)

福尔摩斯赶紧说道:“别,别,别对他表弟说这件事,一个字都别对他说。这件事非常严重,而且越来越严重了。你查看那本账目时,我看见出售日期写的是去年的六月三号。那么您能告诉我倍波是何时被抓起来的吗?”

经理回答说:“我看看工资账目就知道了。”他翻了几页,然后对我们说道:“对了,他最后一次领工资是五月二十号。”

福尔摩斯说:“谢谢您。没必要再给您添麻烦了,耽误您的时间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了。”最后,福尔摩斯又一次叮嘱经理,别把我们来调查的事情说出去,然后我们便走了。

我们在一家饭馆匆匆解决午饭问题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报童在饭馆的门口叫喊着:“疯子杀人、肯辛顿发生凶杀案。”这说明,报纸已经刊登了哈克先生的报道,而且还占了两栏的篇幅,文章辞藻华丽,令人震惊。福尔摩斯边吃边看,偶尔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华生,就得这么写。听听这段:‘读者朋友,很高兴告诉您,关于这件案子的看法是一致的,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侦探经验丰富,福尔摩斯先生也是著名的咨询侦探家,他们得出了相同的结论,最终以杀人结束的一连串不可思议事件,都是精神病人干的,而非蓄意谋杀,唯有如此,才可作出合理的解释。”

“华生,若是你知道怎样利用舆论,那么它就是非常有用的工具。你吃饱了吗,我们再去一次肯辛顿,看看哈克兄弟商店的老板能说点什么。”

没想到,这家商店很大,它的创始人却是小个子,他身材瘦削,但看上去却给人一种精明强干,头脑灵活,口才很好的印象。

“是啊,先生,我看到报纸上的报道了。几个月前,哈克先生从我们这里买走了一尊那样的塑像。我们共计卖了三尊,都是从斯捷班尼区的盖尔得尔公司订的。都是谁买的?等我查账单,哦,这里都写着呢。你看,哈克先生买了一尊,齐兹威克区拉布诺姆街的卓兹雅·布朗先生买了一尊,第三尊是瑞丁区下丛林街的珊德福特先生买的。我从未见过照片上的人。我不可能轻易忘掉这种样貌的人——他可真丑。我们店里是否有意大利人?有啊,有几个工人和清洁工就是从意大利来的。如果他们想偷看账本,倒不是一件难事。我认为对账本施以特别的保护是没有必要的。哦,对了,那件事确实奇怪。假如您想知道些什么,就请直说。”

哈克先生一边陈述,福尔摩斯一边随手记录。看得出来,对于事情的进展,他还比较满意。但是,他并未说什么,而是急着回去与雷斯垂德会面。当我们到达贝克街时,雷斯垂德果然到了,他在屋子里焦急地踱着步子。那庄重的神情说明他今天的工作很有成效。

雷斯垂德问道:“福尔摩斯先生,如何?有没有进展?”

“今天真是太忙了,不过总算没有白辛苦。我见到了零售商和批发商。每个塑像的去向都弄清了。”

雷斯垂德叫了一声:“好啊!半身像!福尔摩斯先生,我不该反对你的方法,不过我觉得今天这一天我干得比你好。死者的身份被查清楚了。”

“真的啊?”

“还有犯罪的原因也查清楚了。”

“太好了。”

“我们有位专门负责意大利区的侦探,名字叫萨弗仑·希尔。从死者的肤色以及他脖子上挂着的天主像,我推断他来自欧洲南部。希尔侦探一眼就认出了死者,他名叫彼埃多·万努奇,老家是那不勒斯,此人可是伦敦臭名昭著的强盗。你听说过黑手党吧?那是个秘密的政治组织,总想着靠暗杀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万努奇跟这个组织有联系,照这样看,事情就很清楚了。杀他的那个人很可能也是个意大利黑手党徒。他也许在某一方面触犯了组织的纪律,于是黑手党派万努奇跟踪他。那张照片很可能就是这个人的,带着照片是怕认错人。万努奇尾随这个人,看到他进了一座房子,于是就在外面等他,后来两个人开始扭打,万努奇不幸被杀。福尔摩斯先生,您觉得我这样解释行不行?”

福尔摩斯鼓掌表示赞赏:

“太棒了,雷斯垂德侦探,太棒了!不过,你还没有解释凶手为何要打碎拿破仑的塑像。”

“塑像!为什么你老是要提塑像的事情呢?那不是重点;小偷小摸的行为,顶多坐上六个月的牢。我们现在是在调查一起凶杀案,实话实说,我竟弄到全部的线索了。”

“接下来怎么办呢?”

“太简单了。根据照片到意大利区去抓人,罪名就是谋杀罪。您也想一块儿去吗?”

“我没想过这么麻烦的方法,因为我有一个更容易的办法。但我现在还不敢保证,这完全取决于一个根本不受我们掌控的因素,不过成功的希望很大——应该有三分之二的把握吧——假如今晚你愿意跟我们一块儿去的话,今天晚上说不定就能逮住他。”

“去意大利区吗?”

“不,我认为在齐兹威克区抓住他的可能性比较大。雷斯垂德,要是你今晚跟我一起去齐兹威克区的话,明晚我就跟你一起去意大利区,只是一个晚上,不会误事的。现在我们最好先睡上几个钟头,因为我们要在夜里十一点以后才出去,或许天亮时才能回来。雷斯垂德,跟我们一块吃饭吧,然后再坐着歇一会儿。华生,现在请你打个电话,把紧急通讯员叫来,我要让他立刻帮我送一封非常重要的信出去。”

然后,福尔摩斯就上了阁楼,花了很长时间翻看那些旧报纸的合订本,下楼以后,他的眼睛闪烁着一种胜利的神采,但他并未对我们两个说什么。这件案子很复杂,可以说颇费周折,我密切关注着福尔摩斯侦破过程中的每一个步骤。尽管我还不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但我很明白,福尔摩斯是要守株待兔,我记得其中一尊拿破仑半身像在齐兹威克区,他是想趁这个荒唐的罪犯去那儿打碎塑像时当场把他抓住。因此,我对他的机智表示赞赏,他故意把错误的判断发表在报纸上,让罪犯误以为自己有了继续作案的机会。所以,当福尔摩斯告诉我把手枪带上时,我并未觉得意外。他则拿上一把装满子弹的猎枪,那是他最钟爱的武器。

我们于十一点钟准时乘着马车赶往汉莫斯密斯桥,下了车,我们让车夫等在那里,然后接着朝前走,没过多久就走上了一条大路,路上很平静,旁边是一排整齐的房屋,每座屋子前面都有本家的花园。路灯发出微弱的光线,我们借此看清拉布诺姆家的别墅门牌。显然,主人早已休息,在花园中的小路上,只从窗户缝里透出来一圈阴阴的光亮,其余地方则是一片漆黑。木头栅栏把大路和花园隔开,然后在花园里留下了一片阴影,我们就躲在这片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