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沃顿(第3/5页)
“什么,你说你喜欢这样的鬼天气?”
“对我即将要做的事情来说,它是很好的。华生,今晚我要夜入米尔沃顿的家。”
福尔摩斯用非常坚定的口气慢慢地说出了这句话,我听了以后,禁不住浑身颤抖,连呼吸都停顿了。我一下就想到了这样做的可怕后果——就像黑夜中闪电在一瞬间把野外所有角落都照亮一样,如果福尔摩斯被可恶的米尔沃顿发现,那么就将面临身败名裂的危险。
我提高声音说道:“看在上帝的分上,请你三思而行啊!”
“亲爱的华生,我想了很久,而且我做事从来都不鲁莽,假如有其他的办法,我绝不会断然采取这样冒险的行动。仔细想想吧,这么做是不会违背道义的——尽管从法律角度说这是违法的。我到他家只不过是要把那个本子抢走——我认为你会同意我做这件事的。”
我重新对这件事衡量了一下,然后说道:“对,假如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得到那些为了非法目的而存在的物品,那么在道义上我们的行为就是无可挑剔的。”
“既然如此,那么我只要考虑个人安全问题就行了。假如一位女士正在迫切地等待你的帮助,那么作为一个绅士,就不能只顾个人的安危了。”
“可你会遭受人们的误解的。”
“对,这样做确实冒险,但现在除了把这些信拿回来之外,的确没有其他办法了。可怜的伊娃女士既没钱,也没有亲人可以信赖。明天就是米尔沃顿提出的限期了,如果今晚我不把这些信弄到手的话,这个恶棍一定会让她身败名裂的。因此,我既然不想让委托我的人遭受厄运,就只能把这最后一张牌打出来了。华生,这是我和米尔沃顿之间的一场生死决斗。你已经看到了,他赢得了第一回合的胜利,可自尊心和荣誉感却驱使我跟他战斗到底。”
我说:“这样做我确实不喜欢,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那我们何时动身呢?”
“你没有必要去那儿。”
我说:“我不去,除非你也不去。我既然说要去,就绝不会改主意。假如你不让我跟你一起冒险,我就去报警抓你。”
“你帮不上什么忙的。”
“还没做的事情是不能轻易下结论的,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不论如何,我已打定主意。不是只有你才有自尊心和荣誉感的。”
福尔摩斯终于有点儿不耐烦了,他把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用手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好了,好了,那就这样做吧,华生。我们共同生活好几年的时间了,假如我们两个能够死于同一把枪下,倒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华生,坦白地跟你说,我一直都在想着犯一次罪,但是必须要有很高的收益才行。从这一角度来看,这次机会可以说非常难得。看!”
福尔摩斯从桌子上的抽屉里面掏出了一个非常整洁的皮套子,里面装着一些闪着亮光的工具。“这是用来盗窃的最好的工具:有外表镀了一层镍的撬棍,专门用来划玻璃的刀,万能钥匙,足以应付不同的情况——还有夜用灯,全都备齐了。你有什么鞋走路时不出声吗?”
“底部是橡胶的网球鞋可以吗?”
“太棒了!有没有面具?”
“我来做两个,用黑绸子。”
“我瞧出来啦,在做这事方面,你是一个天才,好的,你来做面具。走之前我们先吃一点食物。现在是九点三十分,我们将在十一点钟时到达车尔赤区,然后再花上一刻钟的时间赶到阿倍尔多塔,到了半夜我们就能开工啦。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在两点之前把依娃女士的信装在口袋里带回来。”
为了让我们看起来像是两个看完戏要回家的人,福尔摩斯和我穿上了礼服。走到牛津街,我们便雇了一辆双轮马车,让车夫把我们拉到韩姆斯德区的一个地方。到了那儿以后,我们下了车,开始沿着荒地的边缘向前走,因为冷风刺骨,我们把外衣的扣子扣上了。
福尔摩斯对我说道:“做事的时候一定要非常小心才行。这个家伙把那些信锁进了书房的保险柜里面,而书房就在他卧室的前厅。但是,这家伙就像所有那些懂得照顾自己的壮汉似的,睡觉很沉。我那位‘未婚妻’阿格萨告诉我,仆人们私下里都把无法叫醒主人当成一个笑话。这家伙有个秘书,对他非常忠心,白天寸步不离书房,你知道我们为何一定要在夜晚去了吧。他还养着一条狗,非常凶猛,而且一直在花园里溜达。这两天夜里因为我要约会,便让阿格萨把狗锁住了。到了,前面那栋大房子就是。从大门进去,右转,穿过月桂树。我们就在这里把面具戴上吧!看到没有,所有的窗户里都黑着,万事顺利。”
戴上黑色的丝绸面具之后,我们两个简直与城里最好斗的那些人一样了。我们静悄悄地靠近这座阴暗而寂静的房子,其中一边是用瓦覆顶的阳台,上面有两扇门和几扇窗户。
福尔摩斯悄声对我说道:“他的卧室就在那儿,这道门对着的是书房。我们从这儿进去最恰当,但是门被锁上了,一碰就会发出很大的声响。这边花房的门正对着客厅,可以进去。”
花房的门上也有锁,福尔摩斯把外面的一圈玻璃去掉,从里面把锁拨开,我们进去之后,便赶紧把门关上了。按照法律的规定,我们此刻已经变成了罪犯。这里的空气非常温暖,夹着一股浓郁的异国花草的芬芳,几乎令我们无法呼吸了。黑暗之中,福尔摩斯拉着我,迅速地从一排灌木的边缘经过。福尔摩斯拥有一种特殊能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辨认事物,这也是长期训练的结果。他一只手拉着我,另一只手打开了一道门。我觉得我们似乎走进了一间大屋子,而且有人刚刚在这里抽过烟。福尔摩斯在两排家具间摸索前行,又打开一道门,经过之后又关上,我的手可以摸到几件在墙上挂着的上衣,我想这里应该是过道。经过过道之后,他把右手边的门轻轻打开。这时,不知什么东西突然朝我们跑来,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但随即我就发觉,那不过是只猫,我暗笑自己太紧张了。我们进的这个房间仍然生着火,而且也有很浓的烟草味道。福尔摩斯和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地把门关上。这里就是米尔沃顿的书房了,对面挂着一条门帘,与他的卧室相通。
烧得旺旺的火光照亮了屋子。门边虽然有电灯的开关,但且不论是否安全,开灯是根本没有必要的。壁炉旁边的窗帘很厚,把我们在外面看见的凸窗都挡住了。壁炉另一边的门则是通往阳台的。一张书桌摆在屋子中央,桌子后面是把包着红色闪亮皮革的转椅。书桌的对面是一个很大的书柜,上面放着一尊雅典娜[5]的半身像。一个高高的绿色的保险柜,就放在书柜和墙之间的角落里。保险柜门上的铜把手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着亮光。福尔摩斯悄悄走到保险柜前面看了看,接着又溜到卧室门前侧耳倾听,但没有听到里面发出任何声音。忽然,我想到那扇通到外面的门非常适合用来撤退,于是我便过去检查,结果令人惊喜,那扇门既未闩住也未锁着。我碰了碰福尔摩斯的手臂,当他那戴着面具的头扭向门的方向时,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被吓了一跳,同时他对我的行为表示非常意外,但他的反应也让我感到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