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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我们走进院子。丽特把外衣的领子竖起来拉紧。“我的两个女儿也很正派,也许是因为布拉班特这个地方,那里的人都很正派。”

“那你的儿子呢?”

“那里面是什么?”一见到驴棚,丽特脱口喊道。她走向驴棚。“这里以前没有这个的,是不是?”

“没有,”我说。“驴子是后来才养的。”

“是驴子啊!”

驴子已经听到我们的说话声,此时正扬起脑袋好奇地站在栏杆旁边。一见到我们,其中的一只就开始摇头晃脑。昨夜,这里的灯一直开着。

“你想不想给驴子喂食?”我问她。

“好吧。”

过冬胡萝卜放在干草上面的筐里,我从里面拿出几个大大的胡萝卜递给丽特。她接过去,马上从栅条之间塞了进去。一眨眼,两根胡萝卜就进了驴子的嘴巴。我轻轻抚摸着驴子的耳朵。这一刻,大家都很开心。她明确表示,我们俩都感到奇特,这话听着令人宽慰。

丽特离开驴棚,向鸡舍走去。她对着柳树挥挥手,显得有点急切,也许是想告诉我,她看出来了,柳树最近刚刚修剪过。假如没有发生那件事,修剪柳树的那个人应该是亨克。“你们以前养的鸡是棕色的,”她说。

“没错,那时养的是巴讷费尔德鸡(3)。”

“那现在这些呢?”

“这些是拉肯韦尔德鸡。”

“这些鸡长相不错,产蛋量怎么样?”

“还不错,但不如巴讷费尔德鸡。”

从鸡舍出去,走到尽头就是人行堤道的大门。她把胳膊肘靠在堤门上,放眼向远处的田野望去。草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四周非常亮堂。沟渠里弥漫着雾气。“风车,”她喃喃自语。

我现在根本就没有这种闲情逸致。我转身朝挤奶间的方向走去。过了一小会儿,她跟了上来,我听到她的脚步落在被冻实的院子地面发出不规则的响声。我抬起左臂,向驴子围场的方向指了指。“天气不错的话,驴子就会放出来,”我说。我们穿过挤奶间进了炊具室,接着,我径直往门厅的门口走去,而丽特走到楼梯间的门口时却停下了脚步。

“你过来吗?”我说。

她没有回答。

“我想说的是,”我的话说得很费劲,“如果早一点吃午饭,饭后我们还可以步行去墓地看一看。”

她也没有回答。

我继续说我的:“从墓地回来后,我可以先送你去渡口,然后再赶回来挤牛奶。”

她依然没有回答。

“你怎么了?”我问。

“我想上楼去。”

“想去亨克的房间吗?”

“是的。”

我拉开楼梯间的门,率先上了楼梯。我打开亨克房间的门,丽特满怀期待走进了房间。我站在门口——里面塞满了东西,两个人只能进去一个。她环顾四周,在床上稍坐片刻。

很快,我就看不到她了,她整个人彻底消失在亨克的身子底下。一月的阳光消退了,取而代之出现在眼前的是八月的月光。亨克的白色内裤褪至膝盖处并卡在了那儿,他的身体在上下起伏,就他的年龄而言,这样的动作似乎并不合适。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他正屏住呼吸,屁股沟上面那个浅浅的凹坑湿漉漉的。他把她越来越深地压在那张旧床垫上,而他的跟腱也随着身体的动作在上下摆动,仿佛他身体的起伏是源自于脚趾的一种波动。

“……他的床?”

“你说什么?”

“这是亨克以前睡的那张床吗?”

我眨了几下眼睛。过了一会儿,炎热的八月之夜才重新变回一月的上午。“是的。”

“我都认不出来了。这里怎么堆了这么多杂物。”她的手搁在身边的毯子上——似乎她再也不打算起身——两眼望着窗外。“那只冠鸦还在树上,”她说。

“走吧,”我说。

她起身,离开了亨克的卧室。

“这是我以前的卧室,”从第二个房门前经过时,我顺便提了一句,同时提高了嗓门。我注意到门上的钥匙,竭力回忆我有没有把门锁上。“里面同样堆满了废物。”我紧走几步,来到新房间的门口,房门开着。丽特紧跟在我的身后。

她的身体倚在墙上,膝盖稍稍弯曲,套头衫在肩膀处鼓凸起来。“他的脸,”她说。“他的脸浸泡在冰冷的水里,头发像海草一样来回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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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科尼克斯野马(Koniks),亦称为“柯尼克波兰小马”,欧洲野马的后裔。欧洲野马是一种史前欧亚大陆野马,分布于法国南部及西班牙东部至俄罗斯中部,一八七六年,最后一匹欧洲野马在乌克兰死亡。一九三六年,波兰为拯救欧洲野马的后裔,培育了科尼克斯野马。

(2) 瓦尔河(Waal),荷兰南部下莱茵河南部一支流,源于德国边境,流程约八十四公里,向西注入马斯河。

(3) 巴讷费尔德鸡(Barnevelders),鸡的品种,产自荷兰东部海尔德兰省的巴讷费尔德镇,因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