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8/29页)
至于奥布赖恩先生,他最后成功把男孩激怒了,我敢肯定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招惹上了一个多么危险的敌人。我相信您也了解您朋友的性格,自然会支持我的这一观点。我想当您听说奥布赖恩很快就发生了意外,您肯定不会觉得惊讶。在科伦坡那儿上岸休假时,他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此事没有找到任何目击者,奥布赖恩又只肯说:他当时正走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打算抄近路回码头,突然就遭到了袭击。不过大家都认为詹姆斯与此事有关,他间接甚至是直接参与了此事。至于奥布赖恩,他如惊弓之鸟般惶恐了一个礼拜。因此,当我们随后停靠在朴次茅斯时,他擅自离船登岸,从此杳无音信。军方对此没有采取报复行为,正如雷诺兹舰长所说——海军不需要懦夫!
芒罗先生现在没有助手了,所以他请求军医公会考核詹姆斯·戴尔能否取代奥布赖恩的位置。凭借着芒罗先生与理事会里某些会员的交情以及您朋友之前在船上展现出来的医学天赋。第二天,詹姆斯就在这位良师的陪伴下,从朴次茅斯来到位于伦敦的理事会会所里。我不记得考核的具体成绩了,但是这个成绩足以使他获得这张资格证。我斗胆说一句,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船医助手之一。但是有人会说,相比其他行业,一个运气好的男人或者男孩在海军里更容易平步青云——有些人在二十岁之前就成了上校,在三十岁之前就成了上将。
牧师先生,我现在要说到一段往事,我想它肯定是您最关注的事情。而我至死也不会淡忘这段往事,实际上,它是我们所有同胞共同拥有的记忆。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叙述另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要不是因为之前在想其他事情,我早就提起此事了。此事涉及了格默——他被公认为是詹姆斯·戴尔的仆人,他们在朴次茅斯首次登船,两个月后,便发生了此事:有人在面包室里发现了一具巨大的女尸,尸体被装在一张吊床里,已经有些腐烂了,必须尽快将她下葬,否则面包就都不能吃了。调查后发现死者生前是格默的“妻子”——男人偷偷带自己的女人出海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不过时隔久远,我想不起她的名字了。我被唤去主持她的葬礼,当船只航行到亚述尔群岛的南边,先在她脚上绑上三十二磅的炮弹,接着格默和另外两个男人将她的尸体抛入大海。格默因此事倍受打击,他称死者为他的“小羊羔”——这话不免有些惹人发笑,因为我们几乎无法将她的尸体穿过炮眼,当包着帆布的尸体从海面上往下沉时,那模样就像我在博特尼湾那儿见过的大白鲨。但正所谓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敢打赌不是所有男人都跟我一样,觉得费舍尔太太的身材是最完美的。
牧师先生,不用我提醒,您肯定也记得1756年春天里发生的那几桩重大事件:法国人在松尼叶侯爵和黎塞留公爵带领下登上了梅诺卡岛,我们驻扎在此的军队被迫撤进圣菲利普堡,敌军封锁了这座岛屿,不断围攻我军的堡垒。阿奎隆号是被派往地中海地区的军舰之一,约翰·宾先生随船一同前往,我们在5月19日抵达梅诺卡岛附近。随后,上级命令我们继续前进,试图与堡垒取得联系,但出现在我们东南方的法国主力舰队打断了这一计划。尽管我有好几年的航海经验,也参与过很多次的追逐战和小型战役,但我从未见过这么多聚在一起的敌方军舰。眼前的舰队不禁让我感到心烦意乱,那种感觉可谓是空前绝后的。我军的舰队由十三艘勇猛的军舰组成,舰队以一字排开的队形来拦截敌军舰队。但还没来得及开战,风势便减弱了,黑夜也降临,我们被迫提心吊胆地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一些人要我帮忙写封道别信给他们所爱的人,于是我坐在上甲板上,在水手的口述下,借着星光提笔写信。在这场战役后,我多了一项令人伤感的任务:在直布罗陀将其中几封温情的书信寄回家乡。四点钟左右,我回到自己的舱房,吃了一点儿私下存起来的咸猪肉。随后悲伤地发现芒罗先生倒靠在医务室的门上,大腿上还放着一瓶酒。我唤不醒他,只好去叫詹姆斯·戴尔帮我将船医抬到他的帆布床上。那时您的朋友正在吊床里睡觉,被我唤醒后,他感到非常不悦——我绝对相信,当时他是船上唯一能安稳入睡的人。他直截了当地让我去找别人帮忙,最终是事务长霍奇斯先生帮忙将船医抬上帆布床。然后我重新回到甲板上,因为那个时候我无法待在船舱里。
清晨时分,大雾弥漫,我隐约能看出前面那艘无畏号的船桅。但是随着太阳把雾气驱散,便能看见在我们东南边的法国舰队,两军相隔十二英里。一声炮响,发起了进攻的信号!我军那些在夜间有些分散的战舰重新排成一列,然后分成两小队抢风驶向敌军,约翰·宾上将带领着其中一个分队,阿奎隆号所在的另一个分队由韦斯特少将指挥。
他们多次命我待在船舱里,但是哪怕只有一小时,我都无法忍受将自己的视线从敌舰上挪开。我们现在能清楚地看见敌军的情况,并成一排的敌舰左舷抢风行驶,船上的加农炮已经伸出来了,甲板上那些小小的身影清晰可见。
最后是德雷克先生说服了我。我下去时经过了炮手所在的甲板,他们蹲在各自的炮台旁。我记得惠特尼中尉激动地走过来将我打倒在地,然后对我说出了最粗俗的话语。不过在得知了我的身份后,他恳求我原谅他,然后让一个高大的中国水手护送我到最下层甲板。
霍奇斯先生告诉我船医还躺在帆布床上,您或许能想象得到当时我有多惊慌。我直接去了船医的舱房,一眼就看出情况已经无法挽回了。尽管他的玩忽职守惹怒了我,但我也为他感到担心,因为如果此事传到雷诺兹舰长的耳朵里,船医很可能就会被送上军事法庭。我问道:“霍奇斯先生,这该如何是好?”詹姆斯·戴尔答道:“已经办好了。”他的话大概是这个意思。手术台是一张上面盖着帆布的水手柜,他穿着芒罗先生的手术服站在手术台旁,芒罗的手术器具便是他的手术器具。在我看来,他仿佛是要坐下来享受一顿丰盛的晚餐。我说:“詹姆斯,你肯定不打算独自一人做手术吧?”他回答说他当然不会如此,然后强迫我当他的助手。我完全不喜欢他这个主意,但霍奇斯先生似乎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并且自告奋勇地成为一名敷裹员,我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