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0/29页)

牧师先生,我相信我已经满足了您的好奇心。您的朋友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当知道他要去俄国为女皇注射预防针,我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我很好奇他近况如何,因为自那以后我几乎就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如果您来到了这座城市,请您一定要来我们家做客。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平稳,但河边有不错的户外运动。

您最谦卑的仆人

大卫·费舍尔

十三

所罗门·德雷克致莱斯特雷德牧师

1774年4月于布里克瑟姆

牧师先生:

费舍尔牧师要我就阿奎隆号上的詹姆斯写一封信给您,他说您对那位先生的航海生活很感兴趣,尤其是我们对古巴发动的那场突袭,我知道费舍尔牧师已经把其他事情都告诉您了。

我们进攻的城市叫作巴拉科阿。这次袭击的真正目的是促使我军始终保持警戒状态以及寻找一些实用或者有价值的物品来补充军需。在惠特尼中尉的指挥下,我们乘四艘小船登岸。中尉严命我们保持安静,以免惊动敌人。第三艘小船由我指挥,船上还有本森、麦克纳玛拉、约翰逊、戴尔、格默、帕克斯、奥斯汀·奥康纳、罗尔以及那位中国小伙伊斯特尔·史密斯。我们根据各自的喜好拿着短弯刀、斧头、手枪或棍棒之类的武器。

在破晓前一个小时,我们进入一个小海湾,在这儿可以隐约看到尽头处的小镇。这地方像坟墓一样安静,不过有只狗嗅出我们的气味后便开始吠叫。我们在最暗的暗礁处登陆,刚走几步就到了一间烟草库的背风处。

惠特尼中尉率领第一队人马去找镇长的家。我所在的这一队则在后面做接应,以防此地有驻防部队。我们独自在那地方等了五分钟,然后便听到一座教堂传来了钟声,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如果他们知道我们总共才来了三十五个人,那我们就玩完了。好在他们以为我们有上千人,并打算杀光睡梦中的他们,所以小镇在一个小时内便已空无一人。接着,我们的人纷纷走进民宅,而惠特尼中尉不敢开口阻拦他们。他了解他们的脾气,他们宁可给他一枪也不愿停止这种乐趣。

他们像蜂巢里的蜜蜂一般进出民宅,但凡有价值的物品都被他们一扫而空。不过他们最爱拿一些精致的衣服,尤其是女性的服装。等他们再也拿不动时,便把这些衣服穿在身上。他们跑动时的模样就像是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女人。牧师先生,我发誓那绝对是世上最奇怪的场面。

之后古巴人回到小镇里进行反击,他们有的骑马,有的走路。我亲眼看见海员帕克斯死在他们手里,不过虽然我方人马因手中战利品而有所不便,但还是好好地教训了他们一顿。我们身处梅尔广场,那是镇上最大的广场。我将一个差劲的家伙从马上击落在地,心想着要是把这匹良驹送给我已故的妻子,绝对算得上是一份大礼——只要我能把它弄回家!就在这时,我看见詹姆斯·戴尔正站在广场上把弹药装入手枪里,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好似他现在只是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一名和戴尔一般年纪的敌兵,站在二十英尺开外的地方疯狂地给毛瑟枪上子弹。他装好子弹后便将枪扛在肩膀上,随即开枪射击,却枪枪落空。不过这名古巴人和他大多数同胞一样都不是懦夫,他带着一把和他手臂一样长的锋利刺刀。他高声吼叫着举刀冲向戴尔。见鬼的是,直到这个古巴小伙冲到戴尔面前,他才举起手枪瞄准目标。我想这个古巴人肯定以为戴尔死定了,因为当时他的刺刀离戴尔身上的背心只有巴掌远的距离。如果我猜对了,那么这便是他在世上最后的想法,因为下一秒戴尔就开枪射穿了他的脑袋,要了他的小命。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一次射击。但戴尔那奇怪的态度让我百思不解——他看都没看一眼那位死在他手里的古巴小伙。依我的经验,一般人都会看一眼被自己杀死的人。但詹姆斯·戴尔就那样走开了,仿佛这段记忆已经像黑板上的粉笔字那样被抹除了。

我们边战边退,来到之前停船的地方,然后解开船缆。一些追上来的古巴人朝我们开枪射击,好在阿奎隆号出现,并为我们提供火力掩护。我们回到船上,帕克斯死了,还有数人负伤,其中也包括惠特尼中尉,他失去了中指和拇指。牧师先生,如果您看到登船的这群男人满脸是血、一脸胡楂还穿着女装的话,您也会摇头叹息。有时候一想到此事,我还是会无奈地摇摇头。这就是我们突袭巴拉科阿的过程。

我不知道还可以告诉您一些什么事情,除了一件事——有时候我感觉詹姆斯·戴尔故意在怂恿芒罗先生喝烈酒。芒罗先生在1756年离开了这艘军舰,因此詹姆斯·戴尔便成了本船的船医。但说句公道话,他是一位很可靠的医生,只是有些独来独往。他在1758年离开了这艘军舰,我问他打算去哪儿,他答道:“去寻找你所渴望的好东西,德雷克先生。”说着他做出数钱的手势。一天晚上,他乘着小艇安静地离去了。我觉得他以前的仆人格默也随戴尔一同离开了,因为自此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

希望这封信的内容正是您所期望的答案,希望您会原谅我粗浅的文笔。我九岁就出海了,战舰就是我的大学。

您顺从的仆人

所罗门·德雷克

十四

罗伯特·芒罗太太致莱斯特雷德牧师

1774年5月于巴斯

先生,没有哪个名字会比詹姆斯·戴尔更令我厌恶。如果你说他死了,那么我会为此欢呼庆祝。因为他害死了我的丈夫——他的所作所为就好似亲手杀死了我的丈夫。我先生是个好人,唯一做过的荒唐事就是太喜欢而且太相信一个人了,可这个人既不值得拥有他的那份喜欢,也不值得拥有那份信任。纵然我的丈夫是自杀身亡的,但我相信他是去了天堂,而詹姆斯·戴尔一定会下地狱。请不要再就他的事写信给我,我实在无法和一个称他为朋友的人通信。

寡妇阿格尼丝·芒罗敬上

十五

车厢外的乘客纷纷从车顶上滑下来,他们的外套已经湿透了,因为从马车穿过博克斯村起,雨滴便一直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站在院子里,而小旅馆的仆人们则将他们的行李箱从四轮大马车后面的筐子里拖出来。马车夫打开车门。

“巴斯!”

车厢内的六名乘客从车上下来,他们戴上帽子,皱着眉头看着天空。他们大部分都在路上睡了一觉,此时刚刚睡醒,面色有些苍白,脸上带着睡觉时被压出来的褶皱。其中只有一名乘客似乎毫不在意这场雨,而且看起来从伦敦到巴斯这段漫长的旅程也没能折磨到他。他轻松地跨过一个水坑,然后和之前坐在车厢外的一位乘客说了些什么。那位年长一些的男人点点头,仿佛是在接受这位年轻人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