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宴会(第4/4页)
斯科塔兄妹表示同意。是的,就这样做。每个人至少一生讲一次,向一个侄甥或侄甥女,在去世前对他说出他所知道的事情。说一次,给一个忠告,把知道的事传承下去。说一说,为了不做个牲畜,只是在这无声的太阳底下生活和死去。
宴席结束。这顿饭吃了四个钟点,男人在椅子上向后一靠,孩子走到绳网中游玩,女人开始收拾桌子。
他们现在都像打过一场仗后那么筋疲力尽。筋疲力尽,幸福。因为这场仗,那一天,是打赢了。他们在一起享受到了一点人生。他们已经摆脱了生活的严酷。这顿饭作为斯科塔家的大宴席留在所有家属的记忆中。唯有这天家族才实现了大团结。如果他们有一台照相机的话,就会把这个共享的下午照了相长存留念。他们都在这里。父母与儿女。这是家族的鼎盛时期。什么也不应该有所改变。
可是,事情不久就发生逆转,土地在他们的脚下开裂,妇女淡雅的长裙换上了黑色可憎的丧服。安东尼奥·马纽齐奥出门去了西班牙,在那里受伤后不治身死,既不光荣也无授勋,倒留下卡尔梅拉带了两个儿子守寡。这是带给这个家庭的幸福的第一块黑纱。多梅尼科、朱塞佩和拉法埃莱后来决定把这家烟草专卖店留给妹妹,她只有这份家当,以及两个人要养。但愿埃里亚和多那托不是一穷二白创业,不要过他们的舅舅有过的苦日子。
这些男人和女人此刻生活充实,厄运要在上面划开裂缝,但是眼前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安东尼奥·马纽齐奥给自己倒上一杯葡萄酒。他们在拉法埃莱慷慨宽厚的目光下,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拉法埃莱看到兄弟们品尝他自己烧烤的鱼,欢喜得流下了眼泪。
午餐结束时,他们肚子鼓鼓的,手指油腻,衬衫上有污迹,额上出汗,但是他们心满意足。他们依依不舍地离开塔台,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
很长时期,强烈温暖的烤月桂的气味,对于他们来说是幸福的气味。
您明白了吧,昨天当我发觉我忘了科尔尼的名字时为什么发抖了。我若忘记这个人,哪怕是一秒钟,一切都会摇晃了。唐萨尔瓦托尔,我没有把事情都说出来。但是给我一点时间。您吸烟吧。静静地吸烟吧。
抵达蒙特普西奥时,我要哥哥起誓不再提起在纽约的挫折。在埋葬聋哑女的那天晚上,我们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拉法埃莱,因为他要我们告诉他旅行的情况,我们也没人想跟他撒谎。他是我们的人,他跟其他人一起起誓,他们都遵守了誓言,我要没有人知道。对于蒙特普西奥人来说,我们去过纽约,在那里生活了几个月,这时赚了一点钱。谁要是问我们为什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我们只说把母亲单独留在这里不妥当。我们不可能知道她其实已经去世了。这就够了。那些人不会多问。我不愿意让人知道斯科塔兄妹在那里遭到拒绝入境。人家对你怎么说,人家给你编个怎样的故事,这才是主要的。我要人家给斯科塔编个纽约的故事。我们不再是一个堕落者或穷人的家庭。我熟悉这里的人,不然他们会说是我家厄运临门。他们又会提起洛可的诅咒,这是摆脱不开的。我们回来时比走时更有钱,这才是重要的。我从未对自己的儿子说过这件事,我的孩子没一个知道这件事。我要哥哥起誓,他们遵守了誓言。应该让每个人都相信纽约的故事。我们甚至做得更出色。我们还讲述纽约这座城市以及那里的生活,还讲到细节。我们所以能够说是因为老科尔尼跟我们说过。在回来的路上,他找到一个说意大利语的男士,要求他给我们翻译他从弟弟那里收到的信。我们整整几个夜里听着他讲。我还记得其中的几封信,老科尔尼的弟弟说到他的生活,他住的街区。他描述街道和同一幢楼里的居民。科尔尼让我们听这些信,这不是一件附加的苦役,他向我们打开城市的门,我们进入里面游逛,我们在思想上在那里住过。我靠了老科尔尼的信向孩子描述纽约,朱塞佩和多梅尼科也这样做。唐萨尔瓦托尔,我是为了这事给您带来了“那不勒斯—纽约”还愿画,我要求您把它挂在大殿里。一张去纽约的单程票,我希望它放在蒙特普西奥教堂里。为老科尔尼点燃蜡烛。这是一个谎言。但是您明白,这又不是一个谎言,不是吗?您会这样做的。我要蒙特普西奥继续相信我们去过那里。当安娜成年后,您把它取下来交给她,她会向您提问题,您回答她。但是在此以前,我愿意斯科塔家的人眼睛发亮,闪烁着这座玻璃大城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