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毫不冲突(第17/127页)

“是我妹妹。”

塔格特让酒杯的吸管在两个手指头间缓缓地转动着。大家一阵沉默。

“国家金属工业理事会,”沃伦·伯伊勒说道,“通过了一个决议,任命一个委员会调查里尔登合金的问题,因为它的应用可能会成为真正的公害。”

“我看,这很英明。”韦斯利·莫奇说。

“在所有人都同意,”塔格特的声音突然尖得刺耳,“在大家都意见一致的时候,一个人怎么竟敢坚持异议?凭什么?我就想知道——凭什么?”

伯伊勒把目光投向塔格特的脸,但房间昏暗的光线令他无法看清,只瞧见黯淡发紫的一块。

“当我们在极度短缺时,想到自然资源的时候,”伯伊勒缓和了声音,说道,“在我们想到那些关键性的原材料被浪费在一个毫不负责的私人试验上,当我们想到铁矿……”

他有意停住,又瞟了塔格特一眼。但是,塔格特似乎知道伯伊勒在等着什么,并且,似乎发现了保持沉默的好处。

“吉姆,公众和自然资源有着生死攸关的利害关系,比如铁矿石。对一个反社会的个人的不负责任和自私的浪费,他们不会听之任之。不管怎么说,一切私人财富都只是为了社会的整体利益而采取的托管方式罢了。”

塔格特看了伯伊勒一眼,笑了,显然是在表明他要说的话就是伯伊勒刚才所说问题的答案。“这儿的酒简直是刷池子水,我想,这大概就是想清静要付的代价吧。但我的确希望他们能明白,他们是和专家在打交道。因为我是掏钱的,我希望自己的钱花得值,能让我高兴。”

伯伊勒没做声,脸色阴沉了下来,“听着,吉姆……”他重重地说道。

塔格特笑着,“什么?我在听呢。”

“吉姆,我肯定你会同意垄断是最有破坏性的。”

“是的,”塔格特说,“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没有约束的竞争也会带来灾难。”

“没错,的确是这样。根据我的看法,正确的道路总是在中间,所以我想,社会的职责就是要剪除极端,对不对?”

“是的,”塔格特说,“是这样。”

“想一想铁矿石行业的景象。全国的产量看来正在可怕地下跌,威胁着整个钢铁行业的生存,钢厂到处都在倒闭。只有一家采矿公司有运气不受大气候的影响,产量充足,总能按计划完成。但谁从中获益呢?只有它的主人。你会把这叫做公平吗?”

“不,”塔格特说,“这不公平。”

“我们大多都不拥有铁矿,怎么竞争得过一个占着一方上帝的资源的人呢?那么,他总能提供钢材,而我们却只能挣扎和等待,并且丢掉客户,关门倒闭,这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吗?让一个人毁掉整个行业,这符合公众利益吗?”

“不,”塔格特说,“不符合。”

“在我看来,国家政策的目的应该是在每个人合理的铁矿份额内,给每人都有一个机会,着眼于保护这个行业的整体。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我也这么想。”

伯伊勒叹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说:“但是我想华盛顿没有多少人能够明白渐进的社会政策。”

塔格特缓缓地说道:“有,不多,也不好接近,但还是有。我或许会和他们谈谈。”

伯伊勒拿起酒,一饮而尽,好像终于听到了他想听的。

“说到渐进政策,沃伦,”塔格特说,“或许你该问问自己,在许多铁路倒闭、大片地区没有铁路运输的交通短缺时代,容忍重复建设的浪费,在具备历史优先条件并且铁路网已经建起来的公司的所在地区,还容忍破坏性的狗咬狗竞争——这是否符合公众的利益?”

“嗯,对,”伯伊勒高兴地说,“这似乎是个有意思的问题,我会和几个在国家铁路联盟的朋友讨论讨论。”

“友谊,”塔格特用一种闲散而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比金子更珍贵。”突然,他转向了拉尔金,“保罗,你不这么认为吗?”

“什么……对,”拉尔金错愕地说,“当然。”

“我就指望你了。”

“啊?”

“我在指望着你的许多交情呀。”

他们似乎都清楚拉尔金为什么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肩膀好像朝桌子沉了下去,“假如大家都朝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就不会有人非得受到伤害了。”他突然以极不协调的绝望语气喊道。见塔格特正注视着他,便用请求的口气说,“我希望我们不要去伤害任何人。”

“这是一种反社会的态度,”塔格特故意慢吞吞地说道,“害怕牺牲一些人的人,不配谈论什么共同的目标。”

“但我尊重历史,”拉尔金急忙说,“我看得到历史的需要。”

“很好。”塔格特说。

“不能指望我去对抗整个世界的潮流,对不对?”拉尔金似乎是在乞求,但这乞求却不是向在座的任何一个人,“我能吗?”

“你不能,拉尔金先生,”韦斯利·莫奇说道,“你和我不会受到责备,假如我们——”

拉尔金猛地将头扭开,简直就是不寒而栗,他没办法去看韦斯利·莫奇。

“你在墨西哥玩得好吗,沃伦?”塔格特突然提高了嗓门儿,放松地问。他们似乎都明白了,他们会谈的目的已经达到,每个人想来搞清楚的事,也都搞清楚了。

“是个奇妙的地方,墨西哥,”伯伊勒快活地答道,“非常刺激,很受启发。不过,他们的食品配给很糟糕,我病了,但他们正拼命地干,使他们的国家能稳定下来。”

“那儿的情形怎么样?”

“好极了,在我看来是好极了。不过,就在现在,他们……但他们瞄准的是未来。墨西哥有伟大的未来,几年就会超过我们的。”

“你去圣塞巴斯帝安矿了么?”

桌前的四个人全都坐直了身子,他们全都对圣塞巴斯帝安矿的股票投了大量的资本。

伯伊勒没立刻回答,因此当他的声音突然冲出来时,显得非常突然和做作:“噢,当然了,那是我最想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