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原姿原态的怪物(第13/22页)

她紧挨我坐下来,唇间叼着一支香烟。“怎么了?”我解释说如果她是要火柴,那我帮不上忙,因为我已戒烟了,结果她说:“我也戒烟了。只是个道具。我是想问怎么回事,布奇去哪了?布奇!”她叫道,一面站起身一个熊抱,将出来的秘书一把抱住。

“麦琪!”

“布奇!”

“麦琪!”突然,他醒悟了过来,“你个婊子。五天了!你去什么地方啦?”

“你丫想麦琪啦?”

“妈的。我算什么?但西雅图来的那个老家伙。唉,你周四晚上放他鸽子,他差点没闹翻天。”

“对不起,布奇。天哪。”

“可你到哪去了,麦琪?我去过你宾馆两次。我打过一百个电话。你应该回过宾馆的。”

“我知道。可你瞧……我结婚了。”

“结婚?麦琪!”

“别这样,布奇。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会有影响的。”

“我想象不出塞尔夫小姐会怎么说。”最后,他终于记起我来了。“哦,对了,”这秘书说道,那语气好似轻轻拂去袖子上的一根棉绒,“塞尔夫小姐这就要见你,琼斯先生。塞尔夫小姐,”他一面为我打开一扇门,一面朗声道,“这位是琼斯先生。”

她模样像玛丽安·摩尔;一位更敦实的、条顿化了的摩尔小姐。灰色的家庭主妇式的发辫捆绑着她窄小的头颅;她没有化妆,身上的套装,或者说是工作服,是像女狱警的那种蓝色哔叽呢材质——一位不事奢华的女士,恰如其办公场所。除了……我注意到她手腕上一只椭圆形状的有罗马数字的金表。凯特·麦克劳德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手表,是约翰·菲·肯尼迪送给她的,出自伦敦的卡地亚公司,在当地价值一千二百美元。

“请坐。”她的声音有一种茶杯中的胆怯,但她钴蓝色的双眼却是20/20号的冷钢色,如一位黑社会杀手。她看了一眼与她并不优雅的气质毫不搭调的手表。“跟我喝一杯吧?已经五点过好一阵了。”说罢,她从办公桌下的一个抽屉里取出两个口杯和一瓶龙舌兰——我从未尝过,也不指望会喜欢的东西。“你会喜欢的,”她说。“够鸡巴劲道的。我第三任丈夫是墨西哥人。现在告诉我,”她敲了敲我的求职表,“你以前干过这工作么?专职的?”

有趣的问题;我寻思了一下。“我不能说是专职的。但我确实曾经为……利益干过这个。”

“那就算专职的了。干!”说罢,她一口将整杯龙舌兰干掉。她做了个怪相。打了个颤。“仁慈的上帝,太刺激啦。刺激。来呀,”她说道。“一口干了它。你会喜欢的。”

我感觉味道就像加香水的轻质汽油。

“好吧,”她说,“我把话都跟你讲明了,琼斯。我们的客人中年男人占百分之九十,我们一半的业务或多或少都是不走寻常路的。因此,如果你在这里登记后一心一意只想做种马,那就算了。听清了吗?”

“字字清楚。”

她眨了眨眼,给自己又斟了一杯。“告诉我,琼斯。有什么你不愿做的不?”

“我不受。我攻。但我不受。”

“啊,哦?”她的确是德国人;不过那只是一种如纪念品般的口音,就像一条古董手绢上残留的古龙香水味道。“是一种道德偏见吗?”

“确切说不是。痔疮。”

“性虐如何?拳交?”

“全套?”

“对,亲爱的。皮鞭。铁链。香烟。拳交。如此之类。”

“我想不行。”

“啊,哦?这个是道德偏见么?”

“我不信奉残忍手段。即使它能给人别样的快感。”

“那么说你从没残忍过了?”

“我没这样说。”

“站起来,”她说。“脱掉上衣。转过身。再转。再慢点。太糟糕了,你要是还高一点儿就好了。不过你身材不错。肚子平坦有型。你那东西怎么样?”

“从没有人跟我抱怨过。”

“也许我们的观众要求会更苛刻些。你瞧,他们经常问这问题:他小弟多大?”

“要看看吗?”我说,一面做出要拉开我超低特价的罗伯特·霍尔裤子裆口的样子。

“没必要这样没品,琼斯先生。你会明白,虽然我这个人说话直来直去,却不是个没品的人。好吧坐下。”她一面说,一面又将我们的龙舌兰酒杯斟满。“刚才一直是我在问。你想要了解些什么不?”

我想了解的是她的生活经历;少有让我如此短时间就感到好奇的人。也许她是希特勒难民,汉堡“堕落大道”——莱泊帮大街上的一位沙场老手,二战前移民到了墨西哥?我还在想很可能她并不是这家商号的幕后老大,而像大多数美国妓院业主和色情咖啡馆老板那样,只是黑手党企业的前台掩护。

“你舌头被猫吃啦?好吧,我肯定你想知道我们的财务协议。每小时标准收费是五十美元,你我对半分,虽然客人给你任何的小费都归你。当然,收费也是有差别的;某些情况下你挣得的远不止这个数。而且,你每介绍一位合格的客人或员工,还会有红利。怎么样?”她说,眼睛像一对枪筒瞄着我,“还有许多规章制度你必须得遵守。不得吸食毒品或过量饮酒。任何情况下都不得与客人直接接洽——所有的业务都必须通过服务中心。任何时候员工都不得与客人有社会交往。任何企图与客人私下交接的行为都将导致你立即被开除。任何敲诈或以任何其他方式使客人难堪的举动,都将导致极其严厉的惩罚——关于这一点,我说的就不仅仅是开除了。”

这样说:那些西西里岛黑蜘蛛真是这张网的编织者了。

“我说清楚了吗?”

“非常清楚。”

秘书突然插了进来。“华莱士先生电话。非常急。我想他是喝醉了。”

“我们对你的意见不感兴趣,布奇。直接把这位先生的电话接进来。”她伸手拿起一个话筒——她桌子上有好几部电话。“这里是塞尔夫小姐。你好吗,先生?我原以为你在罗马呢。噢,我在《时报》上看到的。说是你在罗马,去拜会了大主教。哦,你肯定说得对:那个地方!是的,我听的很清楚。明白。明白。”她在一个便笺簿上快速记录着。我看得明白,因为倒着念字乃是我的一项天赋:广场宾馆713套间华莱士。“对不起,冈波已不在这儿了。这些黑人小孩,一点不靠谱。不过,我们会马上派人过来。哪里哪里。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