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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布莱克答道,“那您记着,这幅画我们出的价是五万美元,您得对这笔款项负责。”

四周先是一片死寂,然后就起了轩然大波。“什么?”那位女继承人喊道。“您以为我们都是白痴啊!这破玩意儿连一千美元都不值!”

雷金纳德·布莱克指了指我。“卢浮宫的专家,佐默先生,是他向小杜兰开出这个价格的。”

我点点头。

“这可是无耻行径!”女继承人尖叫道。“一块破亚麻布,两个巴掌大!边角处还没有颜色。”

“这是收藏家属意的画,”我说,“不是用来进行日常交易的。对收藏家来说此为无价之宝。”

“只有想卖它的主儿才觉得是无价之宝吧?”

雷金纳德·布莱克捻了捻他的亚述人式的胡须。“这是另一回事,”他威严地说,“您没有权力卖它,它是属于我的。我只是告诉您,如果您不交出此画,这就是我的索赔数额。”

拉斯穆森突然让步了。“一切都荒谬透顶!您跟我到办公室来。我们交出此画也得有凭据。”

他领路向一间小办公室走去。我和女管家留了下来。“人越有钱越贪婪,”她愤愤地说,“他们首先就想把我辞掉,尽管杜兰先生规定我应该干到年底。嗨,他们要是知道了杜兰先生在遗嘱中遗赠给我些什么,他们一定会惊讶的。我是他唯一信任的人,其他人他都不喜欢。他们甚至骂他喝的白兰地。您还想来一杯吗?您是唯一喜欢这酒的人,这我没有忘。”

“愿意,”我答道,“那可是精品白兰地。”

她给我斟了一杯那鬼玩意儿。我像灌药般一口吞下,然后做出称赞的表情道:“好喝!”

“您看!所以我也帮了您。这儿的其他人都恨我,唉,其实这对我来说也无所谓。”

雷金纳德·布莱克手里拿着几张单据回到卧室,拉斯穆森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他把甜美微笑着的昂里奥夫人像交到布莱克手中,就像那是一只癞蛤蟆,接着就锁上了卧室门。“您把它包起来吧。”他不高兴地对女管家说,然后连招呼也没打就走掉了。

女管家去取包装纸。“您也想来杯白兰地吗?”她问。“瓶子里还有不少。反正现在也不会再有人来了……”

我冲布莱克挤挤眼。“愿意。”他说。

“顶尖品牌。”我小心补充道。

布莱克喝了一口,但他自我控制得极好。“佐默先生向我提到过这个酒,”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想您要是有富余的,他愿意再喝一杯。医生规定我每周只许喝一小杯。可佐默先生……”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女管家又给我满上了一杯。“他能喝双份的。”雷金纳德解释说。

老妇人那充满忧愁的脸上浮现了迟疑的微笑。“没问题,”她说,“您喜欢喝,我很开心。您愿意把这瓶带走吗?”

我差点儿呛着,赶忙拒绝。“在生活中我学到了,没料到有人会来的时候,还是会有不速之客降临的。”

我们腋下夹着昂里奥夫人像离开了这所正在办丧事的房子,就像把一位柔软的女奴从阿拉伯人贩子手中拯救出来了。“我得喝点儿什么,”雷金纳德边向自己的胡子里吹气边说,“那简直就是稀释了的硫酸!是用来清除污垢的,可不是用来喝的。”他在寻找什么地方有酒吧。幸好来了一辆出租车。“好吧,我们坐车回家,最好用我们的极品白兰地把这股刺鼻的酒气压下去。这帮强盗!死亡,贪得无厌!”

“您那五万美元的主意真是绝了!”我说。“干咱们这行脑子要转得快,还得毫无顾忌。我们要点蜡烛和开私藏的拿破仑白兰地,来庆祝成功拯救昂里奥夫人像。”雷金纳德·布莱克笑了。“您理解这些人吗?”

“您是指拉斯穆森?还有那帮来悼念的鬣狗?”

“不是指他们,他们就像打开的书一样没有秘密可言。可为什么小杜兰没有买雷诺阿的画,如果他知道他的继承人都是些什么货色的话?他本可以把这幅画送给那位女管家的。我敢肯定,三十多年前他就跟她睡过觉。因为这么做更便宜。”

在西尔弗公司的橱窗里挂着一块大牌子:清仓甩卖!丝毫不留!最低价格!我走进店里,迎接我的亚历山大·西尔弗穿着灰色长袜、方格裤子,却配着黑色领带。“出了什么事?”我问。

“该出的事都出了!”亚历山大忧郁地答道。“最可怕的事!”

我看见他的黑领带,不由想起自己也戴着一条呢。我忘了换上我本人那条了。“有人去世了吗?”我问。

亚历山大摇摇头。“这倒没有,可跟死了也差不多了,佐默先生。可您这是怎么回事?您那边有人去世了?您也戴着黑领带。”

“也没有,亚历山大先生。是出于商业需要的吊唁。您呢?今天看来是黑领带之日。”

“我弟弟!这个说话不算话的纳粹分子。他结婚了,偷着结的,一周前。”

“娶了谁?”

“当然是那个女基督徒了。那金发蓬头的鬣狗。”

“看来今天也是鬣狗之日,下午我已经遇到过一只了。所以您才在橱窗里挂起了那块牌子?清仓甩卖?”

亚历山大点点头。“那牌子挂在橱窗里,可是没人上门。一切都是白费劲!如今谁还对古董感兴趣?只有我弟弟,那不是人的东西!他竟然娶了她。”

我靠在一把荷兰椅子上,那椅子除了四条腿都是真货。“您想卖了这家店?真可惜。”

“想,想!我是想卖,可没人想要!就连清仓甩卖都招不来顾客。”

“您这店想卖多少钱?”我问。

西尔弗目光犀利地盯着我。“这我还没想好,”他小心地回答道,“您想买它?”

“当然不是,租赁都没想。我没这笔钱。”

“那您干吗要问?”

“就是出于关心。去对面捷克糕点店喝杯咖啡怎么样?这回我请客行吗?”

西尔弗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我没那份心情,亲爱的朋友。那都是往日美好时光的消遣了,一切都过去了!您知道我弟弟怎么威胁我来着吗?要是我继续这么固执,他就重操旧业去当律师。其实我不过就是让他别忘了我母亲的教诲!要是我母亲知道此事,那她得气得在坟墓里打滚!”

“这可说不定。也许她还喜欢这个儿媳妇呢。”

“什么?我母亲那个虔信的犹太人会喜欢一个女基督徒?”

我向门口走去。“来吧,亚历山大先生。喝杯咖啡,聊聊,这对您有好处。您给我个面子。”

西尔弗看上去突然显得很孤独。信仰之战留下了它的痕迹,他不再是往日那个波希米亚人。就连他的步伐也失去了敏捷,我们过马路时他险些被一个骑自行车的撞上。这对一个往日在跑车和公共汽车之间穿梭自如的人来说堪称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