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疑心生暗鬼

第二天上午,小铃医打开诊所的门,端来一杯茶放在桌子上,请师父端坐接诊。可是,赵闵堂心中还是忐忑不安:“小朴啊,我看姓温的病咱接不了。”

小铃医说:“师父,您担心什么呢?咱们诊所冷清,我又闹出了上回那件糊涂事,更是雪上加霜。我心里难受啊,就盼着能治愈此病,闹出个大动静来,让别人好好掂量掂量咱们堂医馆招牌的分量。您只管尽心诊治,如真兜不住底了,出事我担着,绝不连累您。”

说话间,温先生的秘书来了,赵闵堂和小铃医跟着秘书来到温家客厅。温先生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门口。赵闵堂所遇到的情况,和吴雪初遇到的一模一样。

小铃医说:“温先生,我能说句话吗?”

温先生点头:“但说无妨。”

小铃医说:“《黄帝内经·素问》中云,色味当五脏,白当肺、辛;赤当心、苦;青当肝、酸;黄当脾、甘;黑当肾、咸。故白当皮,赤当脉,青当筋,黄当肉,黑当骨……凡相五色之奇脉,面青目赤,面赤目白,面青目黑,面黑目白,面赤目青,皆死也;面黄目青,面黄目赤,面黄目白,面黄目黑者,皆不死也。您属于不死之相。既然不死,那就有救,您可放下心来。”

温先生问:“那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小铃医说:“要说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用药准了,药到病除,用错药了,也有性命之忧啊。病这东西,是怎么染上的呢?中医把人当作一个整体,讲的是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正气咱就不讲了,咱就讲讲邪气,为什么叫邪气呢?邪气就是病气,就是妖气,就是疫疠之气。所以,我们明知道您身藏邪气,却不能跟您明讲,就是怕您听清楚了,心里产生负担,那样就会让邪气深陷,更难祛除了。”

温先生冷笑:“邪气还怕讲吗?讲了它就能长翅膀吗?你尽管讲来,它要是敢扎膀子,我就把它的膀子打碎了!”他说着拔出手枪。

赵闵堂和小铃医都愣住了。温先生说:“赵大夫,你装腔作势诊了半天,讲的全是皮毛,你不讲,我也都清楚。还有,小伙子,你这嘴是真能说啊,引经据典,背得挺熟,可到头来全是废话!庸医害人,留下必是祸患!”他用手枪对准小铃医。

小铃医吓坏了,他高声喊:“温先生,您让我再说一句话!我家有老母亲,她年岁大了,腿又不好,下不来床,我死不要紧,我死我老母就没人照看了,她也得死啊!我不求别的,我这条命先放在您这,等我老母走后,等我披麻戴孝烧完头七,您再要我的命,那时我不但不埋怨您,还会感谢您!”他说得眼泪汪汪。

温先生的枪指向赵闵堂:“赵大夫,你有老母吗?”赵闵堂哆嗦着:“我……我有!只是……只是现在没有了。”

温先生收起枪:“小伙子,回家照看你老母吧。至于赵大夫,你就别走了。”

小铃医气喘吁吁跑回师父家,向师娘汇报了事情的经过。赵妻听说丈夫被姓温的扣留,提着鸡毛掸子追打小铃医。小铃医见状不妙,边跑边喊:“师娘,我没想到会出这事,你打死我也救不了师父!”师娘气呼呼说:“你师父对你不薄,如今他摊上事,你可不能不管!你师父的命在你身上了,自己琢磨去吧!”

小铃医和小龙商量着怎么救师父。琢磨了半天,小龙忽然有了主意:“曾经有个孕妇胎死腹中,咱师父出诊,没能治愈,倒是让泉海堂的翁泉海给治好了。我觉得他有些本事,说不定他能治好那人的病。”小铃医一拍大腿说:“那好,我冒死也要再去见姓温的一回,去推荐翁泉海!”

事不迟疑,小铃医拔腿又去了一趟温府,求见温先生。温先生冷冷地看着小铃医,他居然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温先生。

温先生的秘书果然来见翁泉海,客气地说:“我家老爷有疾在身,想请您前去诊治。”翁泉海问:“您家老爷为何不来就诊?”“他事务繁忙,无暇前来就诊。”“非常抱歉,我这里也诊务繁忙,无暇抽身。”

秘书说:“我家老爷从来不光顾诊所,都是坐等大夫上门。”翁泉海说:“我只坐诊,不出诊。”“据我了解,你曾经出诊过。”“那是患者重病不能走动。”

秘书从怀里掏出银票说:“可以走了吗?”翁泉海一笑:“再说一遍,我只坐诊,不出诊。”

秘书碰了钉子,向温先生禀报:“那人不识抬举,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要不我把他抓来?”温先生摆手说:“人家讲的不无道理,如果强人所难,那我们就是不讲道理。拿钱请不动的人,着实有趣啊!”

温先生想,刘备都能三顾茅庐,他身患疾病登门求医已很正常。于是,温先生戴着墨镜坐上汽车来就诊。翁泉海客客气气请温先生就座,给温先生切脉后说了他的诊断。

温先生说:“你诊出来的病,旁的大夫也诊出来了。闻名不如见面,原来也是个徒有虚名之人。”翁泉海问:“先生,您哪里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你看不出来吗?”“中医诊病,讲究望闻问切,我问,您应该如实回答。”

温先生笑了笑:“好,就按你所说的病症开药吧。”翁泉海提笔开了药方,递给温先生,他接过来看了看问:“怎么都是些便宜的草药呢?”翁泉海说:“药不分贵贱,能治病就是良药。”

温先生摇头说:“一分钱一分货,草鞋上不了金銮殿,贵重药材必然有贵重的道理。”翁泉海一笑,又开了方子。温先生望着药方问:“黄马褂一件,石狮子一对,这是中药别名吗?”

翁泉海认真地说:“此为真物,并非他药之别称。您不是要用贵重药材吗?黄马褂为皇家之物,千金难买,可谓贵也;石狮子一对,重逾万斤,可谓重也。”温先生被揶揄了一番,竟然没有动怒,而是起身走了。

当晚,翁泉海坐在桌前看书,葆秀端着一盆水走进来说:“天冷,泡泡脚暖和暖和。”翁泉海头也不抬地说:“往后你不用做这些事,我冷暖自知。”

葆秀说:“你知是你知,我知是我知,咱俩不冲突。”翁泉海说:“我再看会儿书,你不用等我,早些睡吧。”

葆秀站着不走,问道:“我听说今天诊所不太平?你跟我讲讲,那人到底怎么回事?”翁泉海说:“有人是身病,有人是心病,身病能致心病,心病也能致身病,所以不管是身病还是心病,都是病,得治。可我能医身病,不能医心病,只能尽力而为。葆秀,跟你商量个事。我最近睡眠不好,咱俩在一个屋,你一动,我就醒,睡不踏实,我想去西屋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