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疑心生暗鬼(第3/5页)

春风染绿了树叶。乌篷船在黄浦江荡漾着。

小铃医正看报纸,赵闵堂走来。小铃医放下报纸说:“师父,报上说有个外国药厂不干了,打算撤出中国。您说药厂撤了,那药还能带走吗?要是能低价收了,再高价卖出去,是不是能赚不少钱啊?”赵闵堂说:“咱们是大夫,做买卖的事咱们不懂。”

小铃医说:“师父,做买卖的事我懂啊,您别忘了,我是卖大药丸子起家的。”赵闵堂说:“你这么大本事就去干吧,祝你一根扁担挑两头,金山银山搬回家。”

小铃医似乎胸有成竹地说:“我自己哪能干得了。这第一呢,收药得有本钱;这第二呢,那是洋人的药厂,得有熟人能跟洋人搭上话,这事才好办,争取以最低价格收药;这第三呢,就是找销路,不管中药西药,能治好病就是好药,销路肯定不成问题。咱俩把以上三点弄妥实了,包赚。”

赵闵堂问:“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干这买卖,我负责掏本钱,我负责找熟人,我负责找销路,是吗?那你干什么?”

小铃医笑道:“我出头啊。师父,您是有脸面的人,能出这个头吗?可我没事啊,谁也不认识我是谁,您说是不?”赵闵堂说:“容我三思。”

赵闵堂思索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就对小铃医说:“你说的那个买卖,我觉得可以试试。但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得提前讲清楚。如果这生意做成赚了钱,咱师徒俩怎么个分法?”小铃医说:“师父您说的算。您肯定不会亏待我。”

赵闵堂点头:“那我就讲一讲。你说要干成这买卖需要三个条件,你只负责抛头露面,三个条件归我管。这样就该一分钱分四份,我三你一。”

小铃医笑着摇头:“您这么算就不对了。师父,您负责那三件事都是一把就能办完的事。而我呢,得从头跟到尾,每一步都得盯着,进货,看货,出货,稍有差错,就会满盘皆输啊!”赵闵堂也笑:“我的本钱押在里面,不也是从头押到尾吗?万一赔了也是赔我的,我担风险啊!”

师徒俩讨价还价半天,最后以小铃医三师父七成交。赵闵堂把门关上,立即拿纸笔写了合约。

这日,四十出头的范长友请翁泉海诊病。翁泉海切脉后把药方递给范长友说:“你的病不重,只要照方抓药,按时服用,必会痊愈。方子里有一味重要的药叫龙涎香,很名贵,你一定要去诚聚堂药房买。”

范长友回到家,妻子看着药方说:“开了这么名贵的药,还指定药房去买,大夫肯定跟那药房有牵扯。”

范长友靠在沙发上说:“我明白,不就是想从我身上再扒层皮嘛。”妻子问:“到底按他的方子抓药吗?”范长友说:“人家大夫说了,只要按方服药,用不了多久,我这精神头就回来了。”

范长友来到诚聚堂药房,问了龙涎香的价格,觉得实在太贵,就走出来,想换个药房问问,货比三家嘛。他刚走不远,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低声说:“先生,您要抓药吗?需要什么药,我那里有,保证价格公道。他们是大门面,药价肯定贵,我的便宜,而且保证是真货。”范长友觉得此人面相淳厚,话也在理,就说想买龙涎香。

那人让范长友稍候,不一会就拿来一块“龙涎香”。他还说要是买这一整块当然贵,要是买磨成粉的就便宜多了。范长友就买了“龙涎香粉”。

可是,范长友服了几服药却不见任何疗效。他就来找到翁泉海,要求退还诊费和药费。翁泉海不明白,请范长友把话说清楚。

范长友把他服药后的情况讲了,还掏出药方拍在桌子上。翁泉海查看药方,再给范长友切脉后说:“药方没问题。”范长友冷笑:“药不见效,还说药方没问题,你这是铁嘴钢牙死咬啊!”

翁泉海说:“我的药方确实没问题,如有疑义,可以找别的大夫鉴定。”范长友气哼哼地说:“那我的病怎么没治好呢?”说着转身走了。

望着范长友的背影,翁泉海心里很不舒服,他怀疑是药材出了问题,决定到范长友家一探究竟。

回到家里,范长友躺在沙发上生闷气。翁泉海一路打听着找来了,范长友忙坐起身,吃惊地望着翁泉海,心想这个姓翁的怎么还找上门来了。翁泉海说:“范先生您好,我想看看您抓的药。”

范长友让老婆拿来药递给翁泉海。翁泉海查看药材,他望着闻着,过了一会儿才说:“范先生,这里面没有龙涎香。”范长友说:“怎么没有?把剩下那点龙涎香拿来!”

范妻拿来一小包龙涎香,翁泉海接过打开望着闻着说:“范先生,这不是龙涎香,是琥珀。龙涎香点燃后火苗是蓝色的,有特殊香味,并且比较持久;而琥珀燃烧后冒黑烟,是松脂香味。您是在诚聚堂药房买的吗?”

范长友望着翁泉海尴尬地笑着说:“我身子虚,眼睛都虚花了,哈哈!”

翁泉海是多聪明的人啊,一下就猜到他的心思,诚恳地让他按方抓药,吃完一个疗程再看效果。

几天后,范长友提着礼盒来见翁泉海,赔礼道歉说:“翁大夫,着实对不起,我错怪您了。自打服了您的药,我这身子一天好过一天,浑身上下舒坦极了。一点礼物,聊表谢意,望您不要推辞。”翁泉海笑着说:“好,多谢了。”

晚上,范长友办完几件事回到家里,妻子说:“刚才翁大夫派人来,说你的东西落在诊所,特意给你送回来。还说,诊金已付清,足够了。”范长友望着桌子上的礼盒点点头说:“此人可交。”

范长友为酬谢翁泉海,特意在酒店请他。翁泉海看着桌上丰盛的酒菜说:“就我们二人,无须点这么多菜,太破费了。”范长友说:“谁说只有我们二人?”

话音刚落,穿着一身合体旗袍的岳小婉走了进来。范长友站起来招呼:“说到就到,小婉啊,这边坐。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上海昆曲名角岳小婉;这也是我的好朋友,翁泉海翁大夫。”

翁泉海立刻想到一个月之前初次见到岳小婉的情景。

那天晚上,翁泉海在饭馆里要了一碗阳春面吃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他顺声音望去,只见一位年轻女子坐在旁边一张桌前咳嗽。那女子面容姣好,剧烈的咳嗽令她面色通红,气喘不止。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女子目不斜视的翁泉海,竟然对这个女子产生了怜悯之心。他当然不知道此女子就是上海昆曲名角岳小婉,但他的悲悯情怀油然而生,禁不住走上前去,从兜里掏出手绢递给那女子。女子一手捂着嘴,一手接过手绢擦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