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林花著雨胭脂湿 第六章 美而嗜血(第4/5页)

“将军,你要去哪里?我们可以一起去吗?”丹泓一把拉住花著雨染血的衣袖,急急问道。

据说,朝廷原本是要将花穆押送到京城问斩的,后来考虑到梁州距离京城太远,生怕路上出现意外,便下了旨意,要就地处斩。但是,又因花穆在梁州驻守了多年,甚得百姓人心,这些天为花穆喊冤的人不断,是以,朝廷生怕生变故,便从京师调了两万禁卫军,将梁州的兵力全部撤换。

平和康也是一脸期盼之色。

下人早已手脚麻利地备好了膳食,花著雨一边用膳,一边从丹泓口中了解到了梁州的情况。

“不,你们谁也不要陪我,我要一个人。”她低低说道。

丹泓抹了抹脸上的泪珠,抬眸道:“将军进来吧,先沐浴用膳,一会儿我们再慢慢聊。”

自此以后,茫茫人世,再也没有亲人可以依靠,只余她自己孑然一身。

“我……”花著雨张了张嘴,终究不知该如何开口。

“将军,你一定要丢下我们吗?”丹泓抿着唇,凄声问道。

可是,却不想欠下了这一笔情债!她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以这个身份出现。就让赢疏邪的死,终结丹泓的痴心。可是,她未曾料到,丹泓竟情深若斯,竟然在为她守孝!这让她如何是好?

花著雨决然翻身上马。

她的真实身份,爹爹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不让任何人知晓。她也确实做得很好,就连丹泓和她的平安康泰四个亲卫也不曾发现。

这一次的劫法场,他们都出力不少,现在她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她也不想再牵累他们,他们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丹泓对她的心思,她其实是知道的。她曾经无数次地暗示,她和她是不可能的,让她绝了这份心思。丹泓也答应了,她原本以为她想通了,却未曾料到,她还是如此执著。

“那好,既然将军坚持,我们也不反对。这样,我们三个月后,在禹都见面。”平黑眸沉沉望着花著雨,声音悲沉地说道。平显然已经猜到,花著雨早晚会回到禹都。他也知道,现在花著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花著雨闭了闭眼,满脸歉意。

花著雨的命令,他们向来是不敢违抗的,只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策马向西凉国而去。这些年和西凉的大小战役无数,他们对于西凉的地形,还是比较熟悉的,在那里躲避一段时日是没有问题的。待到他们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上,花著雨才拨马向北而去。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身后,已经有追兵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丹泓闻言,神色极其复杂,她伸手将发间的白绢花取了下来,扔在了地上。“侯爷没事,将军莫急!我这花,原本是为你戴的!你没事,为何不告诉丹泓一声?你不知,这些日子我是如何熬过来的!若非侯爷极力相劝,说将军还有心愿未了,要我代你完成,我早已随你而去了。”丹泓轻声说道,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幽怨。

玄色的衣袍,黑色的铠甲,是京师的士兵。他们,终究是追来了。

不是说十日后行刑吗,明明日子还没有到!难道是提前了?难道她终究是没有赶上?

花著雨勒马回首凝望,只见大约上百骑朝着她奔了过来。看到花著雨,一众人齐齐翻身下马,手中持着雪亮的利刃,围了上来。浓重的杀气,汹涌而近。

“丹泓,谁死了?难道,侯爷已经……”心狠狠地一抽,花著雨的脸色早已苍白如雪。

花著雨知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她将丹泓和孤儿军他们都打发走,便是为了自己迎战这些追兵。因为她不想再有任何人牺牲,他们已经为了她做得够多了。她翻身下马,手中的剑缓缓出鞘,寒光映亮了她猩红的双眸,白衫染血凄艳至极。

如若不是亲见,她真的不相信,昔日那个一袭红裙、神采飞扬的女子,那个在战场上为她抚琴的女子,竟然会瘦弱哀伤成这般模样。眸光从她漆黑的发间扫过,再在那朵白色绢花上定格。

“一起上吧!”她的声音,冷极,寒极。

花著雨轻轻拍了拍丹泓的肩,强颜欢笑道:“丹泓,你瘦了。”

刹那间,一片寒光交织的剑网朝着她袭了过来,一阵刀剑的交鸣声后,花著雨身侧的一众人已经齐齐倒了下去。她将剑从一个人的身上抽出来,血滴顺着剑刃,滴落在黏稠的地上。

当看到轻纱后那半张冶艳的面具、那雕琢般精致的下颌曲线、那清澈的眸、那优美的唇,丹泓彻底崩溃了。她如倦鸟入林般扑入花著雨的怀抱里,哭得一塌糊涂,似乎是要将一生的眼泪都要流尽一般。

“再来!”她淡淡笑着说道,修长的身姿站得笔直,冶艳的银色面具,闪耀着冷冷的光泽。

听到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声音,丹泓浑身剧烈颤抖,她上前一步,一把将花著雨头上的纱帽取了下来。

追兵忍不住齐齐打了一个寒战,他们自然是听说过银面修罗的名号的,没想到从几千名士兵的包围中杀了出来,到现在还是这么悍勇。

“丹泓,我回来了!”花著雨喟叹一声,轻轻说道。

“我们一起上!他已经快撑不住了。”不知是谁喊道。

“你……你是……”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眸中早已漾满了泪水。

刹那间,又是十几个士兵围了上来。其实,那个人说得没错,花著雨的确耗费了不少真气,现在已经是疲惫之极。更何况,她的内力是昨日才刚刚恢复的。如今,她是以寡敌众,要速战速决,绝不能拖拉,否则,她必定会支持不住。待力气耗尽之时,便是死路一条了。

素衣女子瞬间傻了眼,犹若做梦般呆呆站着,看着花著雨向她走来。淡淡的斜阳笼罩着那个身影,那是素衣女子无数次梦中见到的情景。

那些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众人分散开,从不同的角度开始进攻。

花著雨却并不理她,曼声说道:“要一壶落花烟重,再要两盘干净清淡的菜肴。派人开门将门外我的马儿牵进来,好生喂一喂!”花著雨一边淡淡说着,一边朝着她走了过去。没日没夜地赶路,她早已饿极,累极。

一场厮杀,花著雨的肩背上不知何时被刺中,疼痛袭来,力气也在渐渐流逝。花著雨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她已经渐渐麻木了。

那是一个艳丽若牡丹、明媚如朝阳的女子,想来她若是一笑,必是炫目的。然而,她却满脸哀色,身上着一袭素色布衣,发鬓间还簪了一朵小小的素白绢花。她眸光凌厉地凝视着花著雨,冷声斥道:“哪里来的小贼?”

便在此时,清脆的马蹄声嘚嘚传了过来。眼前又是一道血光,花著雨喘息着,再次挡住一剑。透过刀光剑影,她看见一辆马车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