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一种睡眠障碍症,它也许会杀了我或其他某个人
如果你问我:“你睡得好吗?”我通常会回答:“从各方面来看都很好。”但是,今天的情况有些复杂,因为今天早晨我失去了我的两只手臂。
从好的方面来讲,这让我有了素材可写。当然,我不可能现在就写,因为我没有手臂。
(编辑批注:全部重写,别写得那么荒唐。)
(好吧。)
今天早晨,我六点起床,送海莉上学。回家后,我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因为昨晚,我让一只死浣熊在厨房里表演杂技,搞到凌晨三点都还没有上床。
(编辑批注:我想说……算了,当我没说。)
这只死浣熊名叫罗里。我第一眼看到它,就爱上了它,因为它的样子像极了兰博——那是我小时候住在我浴缸里的一只浣熊,它是一个孤儿,我收养了它。当时那个小孩给它穿上短小的套装,还任由它把她的水槽变成它自己的小瀑布。
罗里没有那么幸运地被小孩收养。相反,它遇到了一群坏家伙,最后被撞死在路边。然而,我的朋友杰里米(一位技艺突飞猛进的标本制作师)在它的尸体上看到了巨大的潜力(以及很难察觉的轮胎印痕)。他最后决定让罗里幼小的灵魂,尽可能地以一种快乐得令人极度不安的状态继续存在着。
照片承蒙杰里米·约翰逊提供
死浣熊罗里用后腿站立着,愉快地展开双臂。它看上去好像是你的惊喜派对上最兴奋的客人,也好像是“时间之神”,正在令时间倒流。
每当我把它拿出来给别人看时,它脸上难以捉摸的大大的笑容总会引得别人咯咯地笑(通常有点紧张,还有些不太情愿)。也有一些人会尖叫着跑开。我想你的反应取决于你是否事先料到,会有一只欢笑得很诡异的死浣熊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
维克托不能充分理解我对罗里的爱,但他也不能否认,罗里可能是人们爱过的浣熊尸体里最好的一个。罗里的两只小手臂永远伸展着,好像在说:“我的天啊,你是我的最爱。我最爱的人。永永远远。请让我带着爱意把你的脸啃下来。”每当我完成一个特别不可能完成的目标(比如说,尽管我患有记忆力缺失症,但在治疗记忆力缺失症的药吃完后,我依然记得去买药),罗里永远会在那里,永远会与我举手击掌,表达它对我的支持,因为它知道每一个小小的胜利都值得庆祝。我上周一次也没有摔到井里,维克托不愿意就此对我表示祝贺。那只死浣熊却总在支持我。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是没有人想到做这一点。”维克托纠正我说。
“能够无条件地获得鼓励和赞扬,我觉得很开心。”我对他解释说,“有些人总吝啬于跟别人击掌,但罗里从来不会让我的手白白地悬在空中。”实际上,从生理的角度来讲,罗里是不可能做到让我的手白白地悬在空中的。一个念头瞬间划过我的脑海:将来有一天,我把维克托也做成一个标本,让他也摆出一副兴高采烈的庆祝姿势。但我立刻又意识到,那样就没人能认出他了,而他大概会露出一副讽刺的神情,好像在说:只有在我莫名其妙地摔倒了或者我又因为忘缴电费而被拉了电闸时,他才会与我举手击掌。
维克托认为标本是一种浪费钱的东西。他断言:“死浣熊没有什么用处。”但是,我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他是错的。维克托指出,他实际上想说的是:“死浣熊照道理应该没有什么用处。”说实话,这才更像他说出来的话,但我还是不同意。
有一次,维克托正在Skype上开工作会议。我悄悄地蜷缩在他身后,满怀恶意地把罗里慢慢举到他的肩膀上。视频里的人惊呆了,因为他们看见一只精神失常的浣熊探出脑袋,好像正在偷听别人谈话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连环杀手。维克托意识到罗里正在他身后,他很擅长地叹一口气,提醒自己要锁上办公室的门。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件事情上,也有维克托应该感谢我的地方,因为这是一个可以用来判断他的朋友或同事对他是否忠诚的完美测试。如果他们很忠诚,他们就会主动说:“嘿,有一只浣熊爬到你身上来了。”这就跟“裤子拉链没拉上”的测试一样,但效果要好上一千倍,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会清清喉咙,对着你的裤裆抬起眉毛,让你意识到自己忘了拉上拉链,但只有真正关心你的傻瓜,才会打断会议的进程,对你说:“伙计,小心那只该死的浣熊!”值得赞扬的是,大部分与维克托通话的人都会提醒他几句。我说他们都通过了测试。然后,罗里做了一个爵士舞的手势。接着,维克托把我俩都锁在了办公室门外。我把罗里的爪子从底下的门缝里塞进去,用浣熊细细的嗓音说:“我想帮你。求求你了。让我帮你吧。”
当邮递员来到我家门口投递包裹时,我把门打开一条缝,让罗里往外探出脑袋:“你好嗷嗷嗷嗷啊!”罗里说话时带着傲慢的英国口音,“但愿你不需要我签字,因为我不记得把自己的大拇指放在了哪里。”最后,邮递员只好不再按门铃,把包裹留在门廊上。这样很好,因为省掉了尴尬的闲聊。
有时候,我会把它藏在被子底下(我是指罗里,不是指邮递员)。维克托一拉开被子,就会看到罗里躺在他的枕头上,罗里好像在说:“给你一个惊喜,杂种!你的床上有一只死浣熊,它想要抱抱。”接着,维克托会狠狠地瞪我一眼,要求我跟他换枕头。
维克托无法理解罗里身上蕴藏着的狂热的爱,但我想他已经开始接受一个事实:这就是我用来表达爱意的语言。其他女人也许会用烘焙点心和手编拖鞋来表达爱意,而我用的是动物的尸体。维克托想要竭尽全力理解这一点,但对他而言,躺在他床上的死掉的动物,还不如他的内衣值得他关心。说实话,很难判断那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是一个谜。那家伙。
昨晚,我想到罗里非常适合骑猫咪(就好像猫咪是毛茸茸的小马,而罗里是杂技明星),但那些猫咪似乎不太明白这将会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所以它们极其不配合。我想给浣熊罗里制作一本精彩表演照片集,但它们不买账。(如果我的那些猫也玩Instagram,它们一定会对我要做的事情很感兴趣。可惜它们不玩,所以它们也不会操这个心。)我把罗里放在它们的背上,它们一动不动地站了一秒钟。可一旦我退后几步,给镜头对焦,它们就会转过头来,做出一副“你在搞什么?为什么有只浣熊在我背上?凭什么由你来支配一切”的表情,然后侧身躺下,好像一群不懂艺术的乡巴佬。罗里轻轻地滚到地上——我怀疑对那些猫咪而言,这是一个令人费解的信号,因为罗里依然在空中挥舞着双手,好像它完全不介意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正在为那些猫咪是一群浑蛋而欢呼。我说:“你们这些小东西快气死我了!”而这时它又为我生气了而开始欢呼。说实话,要一直对那只浣熊生气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