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一种睡眠障碍症,它也许会杀了我或其他某个人(第2/5页)
凌晨两点左右,费里斯·喵喵终于投降了,它四脚站立起来,把欣喜若狂的罗里驮在背上。虽然有点不乐意,但还是顺从了。我说:“这样就对啦!费里斯·喵喵,你将成为美国的下一位超级模特!”但就在这时,维克托打开卧室的门,大吼大叫道:“这里该死的发生了什么?现在是他妈的凌晨两点!”费里斯·喵喵被突如其来的吼叫吓坏了,猛地冲向走廊。在它飞快地穿过客厅时,罗里依然卡在它的背上。维克托说:“见鬼,那是什么东西?”我猜这是因为他的眼睛还没有适应光线(或者还没有适应眼前一只欣喜若狂的浣熊在一只家猫光秃秃的背上玩耍的画面)。我一开始考虑要不要假装和他一样惊讶,并声称可能是一只卓柏卡布拉【14】 潜入了我家。但我后来想到,这样说也许会导致他提出更多的问题,便放低了照相机,尽可能装作无辜的样子,说:“什么是什么?”我祈祷他会掉头离开,并怀疑他自己是不是疯了。而他确实这样做了,但不是因为我成功地愚弄了他,而是因为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娶了一个三更半夜为几只驮着死浣熊的猫咪拍摄秘密照片的女人。但这又不是我的错。我长期失眠,从懂事起就这样了。如果你经常在凌晨两点独处,那么这类事情是早晚会发生的。
(编辑批注:还记得你在三页前说你失去了双臂吗?我们怎么还没读到呢?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这个故事主要想讲的事情?)
(我说:我正要说那件事情。是的,你不能在一个故事的开篇只提到失去双臂,但又不交代一些必要的背景。这个大家都知道。)
我终于在凌晨三点睡去。早晨七点,我醒了过来,送海莉去学校。然后爬回床上,又小睡了一会儿。我睡得很舒服,但到了九点半,手机闹钟铃声大作。我试图伸手把它关掉,但就在这时,我意识到自己的左臂不见了。
我想:“好吧,这可真奇怪。”
我低头看了看:“等等,不,它还在那里!”
我的左臂笨拙地耷拉在我的头顶上,处于完全麻木的状态,因为亨特·S.汤姆猫正躺在上面,阻碍了血液的流通。我转动肩膀,面朝手机。亨特不情愿地滚了下来,但我的手臂只是直直地落在前方,好像僵尸一样。我的手快要碰到手机了,但我无法操纵自己的手指去点击屏幕上的“再小睡一会儿”按钮。我怒气冲冲地瞪着我的手指,似乎想用意念来移动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只不过那个没有生命的物体是我自己的手。闹钟铃声更响了,我想用另一只手臂把自己支撑起来,但因为我的另一只手臂在我的身后一动不动,它也在睡觉,所以最后我只是扑腾了两下,好像一条离开水的鱼。我从未遇见过这种事情,简直怪出天际了。我开始担忧自己的身体意外地陷入了针对双臂的局部瘫痪。或者这是我自己有意选择的瘫痪,但这好像又不太可能,因为大部分瘫痪的人宁愿说“我感觉不到我的双腿了”,也不愿说“我的双臂不管用了”。
亨特走到我的身边,盯着我看,好像在说:“你为什么不去关掉那个吵吵嚷嚷的声音?你有病吧?”但它这样做对我毫无帮助。我成功地让自己像弗兰肯斯坦一样,挣扎着转换成坐姿,并坚持着把我的双臂悬在“再小睡一会儿”按钮的附近,但这并不管用。闹钟铃声越来越大,我听见维克托怒气冲冲地踏着地板,朝着卧室走来。他一边走,一边大叫:“我的上帝,你还在床上睡觉吗?”我不想告诉他:不只是我还躺在床上,我的两只手臂甚至还没醒过来。我感到害怕,于是快速地滚下床沿,躲在床后面。显然当时我没有考虑清楚,我忘记了自己没有手臂,滚下床时无法调整自己的身体平衡。“砰”的一声,我脸朝下地摔在了地板上,这时我才意识到两只健全的手臂能带来多大的帮助。你从来不会想到要对你的手臂表示感谢,直到有一天,你需要它们帮助你避免把脸砸在地板上。
亨特·S. 汤姆猫的目光越过床沿,疑惑地看着我,好像在说:“你到底在干吗?那下面有吃的吗?”它跳到我身边的地板上,确认到底有没有食物。维克托冲进了房间,大声嚷嚷道:“你的闹钟为什么一直在响?我正在和别人开电话会议!”接着,我听见他怒气冲冲地关掉了我的闹钟铃声。
我看着亨特,对它说:“嘘,别说话,我们会没事的。”而它也盯着我看,好像在说:“你说的‘我们’是什么意思?”
维克托沉默了一会儿。我看着他的双脚往浴室方向走去,他在那里找了找我,然后又走了回来,问:“你在哪里?”但我没有吭声。我在等他走开,然后我就能偷偷溜到我的书桌前,假装我已经在那里坐了好几个小时。我的计划原本很完美,但都怪亨特跳上我的屁股,看着站在床对面的维克托,好像在问:“你们人类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在玩游戏吗?”
维克托绕着床走了过来,叹了口气。我对他说:“这里面什么人也没有。”但受到地板的影响,我的声音含混不清。他指责我没有在工作,而在躲着他。我说:“实际上不是这样的。我趴在这里,是为了帮助你避免看到你的这位残疾的、偶尔会瘫痪的老婆。我其实是想保护你。”维克托对着我做了一个表情。我猜是同情,也可能是爱。我无法确定,因为我的脸依然朝着地板。但我不会以恶意揣度他,因为这就是婚姻的真谛。
我突然意识到,整件事情也许能够写成一个很好的章节。我想把它们都写下来,但我不能写,因为我没有手臂。于是,我只能说:“实际上,我正在这里写我的书,但我没有办法打字。你能不能打开我手机上的语音识别功能,再把手机放在我的脸上,这样我就能把我口述的内容都记录下来,因为我的手臂现在动不了。”维克托说:“你的手臂现在动不了?”我说:“是的,也许是我的睡相不好,导致血液流通不畅,我的两只手臂到现在都还在睡觉。”
“天啊,”他说,“你这人得有多懒哪!你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四肢居然还在睡觉。”
“恰恰相反,”我一边解释,一边挣扎着想要翻身,“我是太勤劳了。在我的身体还没完全醒来时,我就已经醒了,而我会说,‘去你的手臂,没你我一样可以做很多工作。’我是一个多么拼命的人啊!”
我的左臂开始慢慢恢复知觉。我抬起左臂,想把亨特从我的鼻子上挥走,但结果只是扇了自己一巴掌。
维克托瞪着我,眼神里充满着担忧和无可奈何:“你刚才打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