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第18/29页)

勒冈看着一辆加设列车飞驰而过,留下几秒钟他急需的安静,他希望卡米尔控制住局面,或者说明理由。而要迫使他这样做,勒冈手上所剩的牌已经不多了。

“听着,”他重新开口,“我不认为米夏尔会在不通知我的情况下上报检察院。她会来,她需要我的支持,在我身边,你的故事将会给她意想不到的可信感……就是为了这个我要抢先一步。我得利用这次机会,你懂吗?你收到的晚上七点半到场的传唤,那是我组织的。”

灾难以一种令人眩晕的节奏接踵而至。卡米尔盯着他,脸上是询问的神情。

“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卡米尔。到时会是一个小范围聚会。你向我们讲述你的经过,然后我们再看看怎么把破坏限制到最小。我不能向你保证一切在那里搞定,一切都取决于你将对我们说什么。你要怎么说,卡米尔?”

“我还不知道,让。”

他有自己的想法,但怎么解释呢?首先他自己要清楚情况。勒冈很恼火。另外,他对卡米尔说:“你伤害我了,卡米尔。我的友情对你来说什么也不是。”

卡米尔把手放在他朋友硕大的膝盖上,用指尖轻轻敲着,就好像要安慰他,要向他保证他们的友情一样。

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17:15

“你想我怎么跟你说呢……一次常规的殴打。”

电话里,尼古扬的鼻音很重。他得在一个空旷的大厅里接电话,天花板很高,他的声音有回音,像是个神谕。其实对卡米尔来说这就是个神谕。于是他问出他的问题:“有要杀人的意图吗?”

“不……没有,我觉得没有。有伤害、惩罚、留下印记的意图,随你怎么说,但杀人……”

“你确定吗?”

“你见过对一件事物表示确定的医生吗?我的意见是除非被禁止了,否则对那个家伙来说,只要用尽全力的话,这个女人的脑袋会像瓜一样爆掉。”

卡米尔想,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他要控制自己。他想象那人抬高他的枪,瞄准脸颊和下巴而不是头骨砸下枪托,并在最后千分之一秒停下了击打。这是个非常沉着的男人。

“脚踢也是一样。”法医继续说道,“医院报告说有八下,我数出来是九下,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踢的方式。他想打断肋骨,把它搞裂,弄疼。是的,为了造成损伤,这很正常,但参考施行的部位和他们穿的鞋子的类型,如果他真的想杀掉这个女人,那就太简单不过了。他可以踢爆她的脾脏,直直的三下,就能造成内部大出血。这个女的可能会突然死亡,不过是因为意外,而让她活着,才是出于自由意志的。”

尼古扬把这一段殴打事故描述得像是一则通知。那种端庄的措辞宣告着一切都原本有可能糟糕许多,虽然不足以让未来蒙上危险,但听上去也非常暴力了。

如果行凶者(已经不关阿福奈尔的事了,阿福奈尔已经是一段旧事了)没有意图杀死安妮(此外也不关安妮的事了),这让安妮(随便她叫什么名字)的同谋的问题浮出水面,不仅仅是可能,简直是肯定了。

除非在这种情况下,真正的目标不是安妮,而是卡米尔。

17:45

现在只剩等待了。卡米尔给布伊松的最后通牒时间是晚上八点,但这只是口头说的,是虚拟的。布伊松已经给出了指令,也打了几通电话。他动用自己的网络,收赃人、转卖商、假证件制造商和曾经与阿福奈尔来往的人,他要用他所有的信誉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他可能两小时就有结果,也可能要两天的时间,而卡米尔只能在所需的时间内等待回音,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

多大的嘲弄啊:终场锣鼓敲响或不敲,是由布伊松来执行的。

卡米尔的生活现在指望于杀死他妻子的凶手的办事效率了。

安妮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没有开灯,穿过树林的半明半暗的光漫进了房间。仅有的亮光都是闪烁的:警报器的亮光,手机的亮光,一闪一闪地点着秒数。安妮一动不动,循环地重复着她将要说的话。她感到可能会失去精力,但她必须成功,这是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如果死是属于她的,在这一个瞬间,她会退让。

她不想死,但她能够接受。

但必须成功,这是最后一级台阶了。

费尔南只要活着就会打牌,这是他的一个癖好。他怕我,就故意输,觉得这样能讨好我,真傻。他什么也没说,但他担心了。一个小时之内,他就要让员工回来,要指导晚间营业的准备工作。厨师已经到了,一句“你好老板”,就能让他充满骄傲,为了这样一句话,他把命都卖了,还觉得自己赚了。

而我的思绪在别的地方。

我看着时间流逝,一整天都可能一直这样,还有接下来的整个晚上。我希望范霍文能展现自己的办事效率。他的能力属于那种好坏不定的类型,我把希望寄托在上面了,让我失望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根据我的估算,最后期限是明天正午。

如果我明天正午之前还没有尝到胜利果实,我觉得这件事就黄了。

在任何意义上都是这样。

18:00

杜莱斯缇儿路。威尔蒂格·施文戴尔公司的总部。门厅被分成两个部分,右边有通向办公区域的电梯,左边是售票中心。在这种老建筑里,这个门厅显得无比庞大。为了添置用具并使接待处不给人冷漠的感觉,天花板高度被降低,厅里也到处摆上了绿色植物槽、大扶手椅、陈列架、旅行参考目录以及矮桌子。

卡米尔停在入口处。他仔细地想象着安妮坐在扶手椅上,看一眼手表,等待着下班的时间。

她出现的时候总是一副忙碌的样子,永远比约定的时间稍微晚一点点,带着一些小的动作,抱歉,我尽我所能了,而嘴边的微笑给人想这样说的念头:没事,没关系的。

计划甚至比想象的还要狡猾。当电梯角突然出现一个急匆匆的快递员,帽子夹在胳膊下面时,卡米尔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往前走。另一个出口通向勒萨尔路。没什么比这样更方便的了。如果安妮来迟了,她可以从这里进入大厦,然后再和他一起走上杜莱斯缇儿路。

那时候在人行道上,卡米尔很开心,所有人都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