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6/9页)

还有,他是谁?

难不成是个疯子?

她很难估算那个男人在那里站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三分钟,也许是三十分钟,她不得而知。就在她无比纳闷的时候,男人突然转身朝着沙丘的方向走回去,同样是以很慢的速度走向他的行李箱,随即他握住拉杆,再次转过身来望着大海。

之后他便消失在了森林里。

奥莉维亚继续坐在原地,等待了足够长的时间,以确保那个男人已经离开此地有一段距离了。

当然,前提是他一直在走,并没有继续待在森林边缘的附近。

***

他的确没有继续待在那里。他要赶着去另一个目的地,一个更加重要的目的地。他刚刚去过的第一个地方更像是为了完成一个悼念仪式,而他即将要去的第二个地方则要实在得多。

他将在那里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那栋绿色的房子在哪里,可是记忆中那里从前并没有被浓密的树篱围起来。不过这个变化对实现他自己的目的是有帮助的,他可以轻轻松松地进到里面,然后以树篱作掩护,外面就没有人能看到他。

他看到房子里的灯是亮着的,这令他有些担心。灯光说明房子里有人,他得沿着树篱溜过去,去到他必须去的地方。

他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开始小心翼翼地前进,确保自己迈出的每一步都无比的轻。在黑暗中,他很难看清自己的脚是踩在什么东西上的。待他移动到几乎跟房子齐平的高度时,听到房子另一侧的门发出了一声响动。他赶紧钻进了树篱中,用一条又粗又茂密的树枝挡住了自己的脸。他一动不动地站立着,继而看到一个小男孩从房子的拐角处绕了过来,就站在离他不足十米远的地方。小男孩轻笑了一声,随后便让自己的身体紧贴着墙壁站立着。他是在玩捉迷藏的游戏吗?尼尔逊尽可能地轻声呼吸。要是那个男孩转过头来看着他自己所处的方向,那么他一定会被发现的,因为他们实在是离得太近了。

“约翰!”

这是一个女人在呼喊。小男孩下蹲了一点点,并将自己的脸略微朝树篱的方向转动了一些角度。有那么一瞬间,尼尔逊认为自己和小男孩是四目相对的,不过男孩丝毫没有动弹。

“约翰!”

女人的喊声更大了。小男孩突然离开墙边,再次奔跑起来,然后消失在了房子的拐角处。尼尔逊继续站在树篱丛中,直到听见房子另一侧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为止。一切都归于沉寂。他又等待了几分钟之后,便开始继续行动起来。

***

她很可能会死在森林里。要么被活活冻死,要么以其他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而这件事将在报纸上成为引人注目的标题……她想了很多很多,但没有死去,而且她并不是靠着自己的意志才活下来的。

这得归功于阿克塞尔。

就在她最终筋疲力尽地在一块礁石上坐下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迷路了吗?”

一名个头很高、肩膀宽阔的年轻男子此刻正站在离她大约一米远的地方,他留着短发,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浑身湿漉漉的她。其实他并不是真的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她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谁?”她反问道。

“我是阿克塞尔。我妈妈吩咐我说应该出来看看你去了哪里。她从你的小屋旁经过时,发现你还没有回去。你这是迷路了吗?”

岂止是迷了路,她心里想着,我在这个该死的岛上彻底把自己搞丢了。

“是的。”她说。

“这可是很难实现的‘成就’哩。”

“你指什么?”

“我是说你在这个岛上迷路这件事,因为这个岛并不是很大。”

“承蒙夸奖。”

奥莉维亚在阿克塞尔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你已经完全湿透了。你摔倒了吗?”

摔倒了吗?在海瑟尔维卡尔纳海湾?这里的岛民都习惯这样问吗?你摔倒了吗?当北海里差不多一半的海水朝你涌来时,能不摔倒吗?

他们可真是一群奇怪的人。

“你能帮助我回小屋去吗?”

“是的,当然可以。穿上我的外套吧。”

阿克塞尔脱下厚重暖和的外套,将其披在已经冻僵了的奥莉维亚身上,然后领着她穿过一大片森林,回到了她的黄色小屋里。待奥莉维亚进屋之后,他便提出再出去帮她找些食物。

真是我的英雄,裹着毯子坐在床上的奥莉维亚端着一盘温热的食物,心里默默想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的话并不多,只是默默地做着许多事。

他叫阿克塞尔·诺德曼。

“你也捕龙虾吗?”

她曾很随意地问过他这个问题。

“是的。”

他的回答就是这样的简单明了。

完全不是乌尔夫·莫林的言谈方式。

在温暖的地方吃过温暖的食物,奥莉维亚的身体和精神都基本恢复到了正常状态,甚至连她的手机也奇迹般地可以正常工作了——她只是用一个借来的电吹风将手机里的积水吹干了而已。

她检查着手机里的未读短信和电子邮件,突然想起自己差点儿忘了要再次给奥维·加德曼打电话的事情。她昨晚已经给对方打过电话,那时她正在去哥德堡的夜班火车上,那通电话被自动转接到了电话答录机。现在她要再试一试。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夜里十点了,但是加德曼在哪个时区她并不知道。她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仍然被转到了电话答录机。她留下了一条新留言,并请对方在听到留言后第一时间回电话。当她挂断电话时,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天哪!我得肺炎了吗?她满脑子都想着这个念头。

***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地方,尼尔逊的脑子里则充斥着截然不同的想法。现在他蹲了下来,行李箱就放在他旁边。在他身后依稀能望见那栋绿色房子的轮廓,房间里的灯已经熄灭了。

他使出很大的力气将一块大石头推到一边,先前他已经将较小的那块石头移开了。他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敞开的洞。洞很深,跟他的记忆完全吻合。这个洞是他亲手挖出来的,为的是应付有可能发生的不测。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看了看行李箱。

***

她突然被一种强烈的疲倦感给吞噬了,整个身体都软绵绵的,无法动弹。在外面乱逛和迷路受惊的经历使她变成了现在这样,差点儿连揭开床罩、钻进被窝的力气都没有了。床头小灯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辉,在这样的氛围下,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渐渐地,渐渐地……父亲阿尔涅的形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他看着女儿,略微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