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以北三十公里|2月15日|(第3/6页)
“米克哈伊尔·季诺维夫?”
“是。”
“我是里奥·斯特帕诺维奇·德米多夫,国家安全部官员。安纳托里·布洛德斯基是名间谍。他现在正在被通缉,告诉我他在哪里。”
“安纳托里?”
“他是你的朋友。他现在在哪里?不要撒谎。”
“安纳托里住在莫斯科,他是兽医,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了。”
“如果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我会忘掉他曾经来过这里这件事情。你和你的家人都不会有任何危险。”
米克哈伊尔的妻子朝丈夫瞥了一眼,这句话对她极具诱惑力。里奥顿时感到一阵巨大的放松,他的判断没错,这个叛国者就在这里。他没有等他们回答,就示意手下开始搜查房子。
瓦西里走进谷仓,举着枪,手指按在扳机上面。他朝干草堆走过来,这是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其高度足以隐藏一个人。他连发几枪,干草堆的稻草立马飞了起来,枪管里冒出一缕青烟。他身后的几头母牛发出哼哼的鼻息声,用蹄子踢着地面,四散开来。草堆里没有渗出血来。那里什么人也没有,他们不过是在浪费时间。他走出谷仓,将枪吊在肩膀上,点起一根香烟。
枪声惊动里奥,他从屋子里冲了出来。里奥对着他喊道:
“这里没人。”
麻醉药物已经开始让里奥感到兴奋,他匆忙赶到谷仓,下颚咬得紧紧的。
这种被忽略的感觉惹恼了瓦西里,他将香烟丢到雪地里,看着雪地里的那一小片雪在慢慢融化:
“他不在那里,除非他把自己伪装成一头母牛。为了以防万一,你也许应该射杀这些母牛。”
说完之后,瓦西里看看大家有没有笑,大家马上配合地发出笑声。但他并没有被蒙骗,他知道这些人并不认为他的话多么有趣。可实际情况要比这理想得多,他们的笑声暗指了均势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他们对里奥的忠心正在削减。也许是行动让大家耗尽精力;也许是在本该逮捕布洛德斯基的时候,因为里奥的决定才让他得以潜逃。但瓦西里在怀疑这是否与费奥多和小男孩的死亡有什么关联。组织派里奥去查清这件事情的原委,而这些人当中有许多都是费奥多的朋友。如果这里出现什么怨恨情绪,那么可以利用这种怨恨情绪大做文章。
里奥弯下腰检查雪地里的足迹。雪地上有一些靴印,看上去留下来的时间不长,有些是他们军官自己留下的,而在这些脚印下面有一串脚印一直从谷仓通往田野。他站起身,走进谷仓。瓦西里在他的身后喊道:
“我已经检查过那里了!”
里奥没有理他,摸摸门上那把被砸坏的锁:他看到地上铺着谷物麻袋,于是走出门外,盯着田野的方向。
“我需要三个人跟着我,速度最快的三个人。瓦西里,你留在这里,继续搜查这座房子。”
他脱掉自己那件厚重的棉夹克,递给他的副手,但并没有刻意冷落他的意思。他开始沿着足迹朝一望无际的田野方向跑去。
三个被命令跟随的军官倒没有费劲脱掉自己的外套。他们的长官连自己同事儿子的尸体都懒得检查,现在却要求他们脱掉外套在雪地里奔跑。一个孩子的死就这样被轻松打发掉了,就好像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这些人肯定不愿因此得上肺炎,更不会盲目顺从一个快要穷途末路的人,一个无意要罩着他们的人。但里奥现在还是他们的长官,至少目前还是如此,这三个人与瓦西里交换眼神之后,他们假装顺从,但只是慢吞呑地跑动起来,而为首的那个人已经跑出几百米之外了。
里奥一直在加速。甲基苯丙胺让他的注意力变得高度集中,除了雪地里的足迹和脚步移动的节奏以外,这时什么都不存在了。他不能停下来或放慢脚步,不能失败,不能感觉到寒意。即便他猜测嫌犯至少比他们提前一个小时动身,但这个想法并没有困扰到他。这个人不知道他们已经尾随而来,一定是在步行。
前面露出一座小山顶,里奥希望能够从山顶上看到这位嫌犯。到达山顶之后,他驻足观望,仔细观察周围的地貌情况。四周全是一望无际白雪皑皑的田地,前方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就在树林边缘前面一公里的山下,有一个人影正在雪地里艰难跋涉。这人既不是农民,也不是工人。他就是那位叛国者,里奥对此确定无疑。这个人正朝北向森林迈进。如果他走进森林,他就有了藏身之地。里奥没有带狗,因此到时无法对他进行追踪。他回头看了看——那三位手下被他远远地用在了身后。他与他们之间的纽带已经被截断,已经无法再指望他们了,他必须得亲自抓住这位叛国者。
仿佛被第六感所提醒,安纳托里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到一个人沿着小山坡朝他跑过来,这显然是国家安全部的一名军官。安纳托里已经确认自己已经销毁与这座偏远山村有关的所有证据,于是,他怔了一会儿,追捕者的意外出现显然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被发现了。他感到自己的肚子开始发胀,脸也涨得通红,紧接着,他意识到被这个人追上就意味着死亡,他马上转过身来,开始朝林子里奔跑。一开始,他的脚步笨拙而慌张,跌跌撞撞地滑到更深的雪堆中去。他很快就发现外套对他是个阻碍,于是他将外套脱掉,扔到地上,开始逃命。
安纳托里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的森林。以这个速度奔跑的话,他会在追捕者撵上他之前跑到林子里面。森林对他将会是一个很好的藏身地。如果真的打起来,森林会让他有更多的逃生机会,那里有许多树枝和石块,这远比徒手暴露在外要强得多。
里奥加快速度,一直往前冲,仿佛在跑道冲刺一般。他的意识提醒他这里的地形相当危险,以这个速度奔跑可得当心。但甲基苯丙胺的药效让他相信无所不能——他能够迅速跨越他们之间的这段距离。
里奥的身体突然失去重心,身体滑向一侧,然后一头栽到一个雪堆上。他摔了个眼冒金星,身体陷在雪地里,他翻过身来,躺在雪地上,一边盯着淡蓝色的天空,一边在想自己是否受伤。他没有任何疼痛感。他站起来,将脸和手上的残雪拍打干净,丝毫不在意受伤的裂口。他在寻找布洛德斯基的身影,以为会看到他已经消失在森林边缘。但令他大为惊讶的是,这位嫌犯也停止了跑动。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里奥一头雾水,匆忙向前赶去。他有点百思不得其解——这位逃亡者似乎什么也没干。他就那么盯着自己跟前的地面。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只有百米,里奥拔出手枪,慢慢地在靠近。他瞄准目标,但心里却非常清楚,在这个范围内,他不能冒险开枪。他的心开始怦怦乱跳,每走一步都会跳两下。甲基苯丙胺的另外一个药效开始发作:他的口腔顶开始发干。他的手指因能量过剩而抖个不停,背部也已经渗出汗来。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只有五十步。布洛德斯基转过身来,他没有任何武器装备。他两手空空,似乎会突然不可思议地举手投降。里奥继续往前走,越走越近。最后,他终于明白了是什么挡住了布洛德斯基的去路。在他与森林之间有一条冰雪覆盖的河流,大约有二十米宽。在厚重的冰雪覆盖下,从山顶看不到这条河流。里奥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