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20/82页)

今天,他们开车到了海边,准备在一家他们能够找到的最廉价的旅馆中共度周末。这家旅馆距离圆环公司有十五英里,看起来有些荒凉。现在,他们仨一起出门,来到一家夫妻俩听说过的貌似高档的餐馆用餐。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容光焕发的话,那么一定是那夫妻俩。事实上,他俩喜不自胜。

“那么看来,工作很棒?”她母亲问道。

“是的。”

“我就知道。”她母亲放松地坐着,双臂交叉在胸前。

“我永远不会想在其他地方工作。”梅说。

“这真叫人放心,”她父亲说道,“我们也不想让你到其他地方工作。”

她母亲向前探身抓住了梅的胳膊。“我告诉了卡洛琳娜的妈妈,我认识她。”她缩了缩鼻子,这是她能发出的最接近侮辱的声音。“她的反应就像有人在她屁股上敲了一棍一样。她嫉妒得快疯了。”

“妈妈。”

“我不小心把你的工资说漏嘴了。”

“妈妈。”

“我只是说:‘我希望六万美元的工资能让她过得下去。’”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把这告诉了她。”

“这是事实,不是吗?”

“实际上是六万两千美元。”

“哦,天哪,那我得打电话告诉她。”

“不,你不会那么做。”

“好吧,我不会。但真是好玩,”她说,“我只是在交谈时无意中透露了这个消息。我的女儿在世界上最诚实的公司工作,并且拥有全额牙医保险。”

“请您别说了。我只是走运罢了。而且安妮……”

她父亲皱着眉往前倾了倾身体:“安妮现在怎么样?”

“很好。”

“告诉安妮我们爱她。”

“我会的。”

“她今晚不能来吗?”

“不行,她很忙。”

“但你叫她来了吗?”

“我说了。她向你们问好。但是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她究竟是做什么的呀?”她母亲问。

“她什么都做,真的,”梅说,“她是‘四十人帮’的成员。她参与公司所有的重大决定。我觉得她专门负责处理关于其他国家监管规定的问题。”

“我敢肯定她身上责任重大。”

“一定也有很多股票期权!”他父亲说,“我无法想象她能赚多少。”

“爸爸,别想那个。”

“她既然有那么多股票期权,为什么还要工作呢?换做是我的话,我会躺在海滩上,还拥有许多情人。”

梅的母亲把一只手放在了她父亲手上。“温尼,别说了。”接着她对梅说:“我希望她有时间享受生活。”

“她在享受生活,”梅说,“我们这会儿说话时她很可能正在参加园区派对呢。”

她父亲微笑着说:“我很喜欢你把那叫做园区。这听起来很酷。我们曾经把那些地方称为办公室。”

梅的母亲看起来有些困扰:“梅,你说派对?你难道不想去参加吗?”

“我想参加的,但我想见你们呀。那样的派对还有很多呢。”

“但那可是你工作第一周的派对!”她母亲露出痛苦的表情,“也许你应该去的。现在我感觉很糟糕,因为我们让你无法参加派对。”

“相信我,园区每隔一天就会举行一场派对。公司的人都非常爱社交。我在那里会很好的。”

“你没有带午饭去公司吃,对吧?”她母亲问道。当初梅开始在公共事业公司工作的时候,她母亲也曾提醒过这一点——你上班的第一周别带午饭去公司吃,这会传递出错误信息。

“别担心,”梅说,“我甚至连厕所都还没用过呢。”

她母亲对她翻了个白眼:“无论如何,我只想说我们为你感到骄傲。我们爱你。”

“和安妮。”她父亲补充道。

“是的,我们爱你和安妮。”

他们三人吃得很快,因为他们知道梅的父亲很快就会感到疲惫。他总是坚持说要出门吃饭,尽管在家里时他很少这么做。他时常会感到疲惫,那种疲乏感有时会突然袭来,分外强烈,几乎能让他晕倒。因此,像这样出门在外必须时刻准备着迅速撤离。他们在吃甜点之前就离开了餐馆。梅跟父母一起回到了他们的房间。房间里散布着这家家庭旅馆主人的几十个玩偶,它们似乎都睁着眼睛看着梅一家。就是在这里梅和父母才能够放松下来,不必担心可能发生不测。梅还没能适应父亲患有多发性硬化症这一事实。尽管他父亲早在数年前就出现了相应的症状,但直到两年前才确诊。他有时说话含糊不清,伸手拿东西会伸过头,最后他曾两度在家里的门厅里伸手开门时摔倒。于是他们卖掉了停车场,赚了不少钱,转而花时间照顾他——这意味着每天花至少几小时集中精力研究药费单或者和保险公司交涉。

“哦,前几天我们遇到了梅塞。”她母亲说道,她的父亲露出了微笑。梅塞曾是梅的一任男友,是她在高中和大学期间认真交往的四个男孩中的一个。但在她父母眼中,他是唯一一个重要的男友,或者说是唯一一个他们承认并且记住的。当然这部分得益于他仍住在那条街上。

“那不错,”梅说,她想结束这个话题,“他还在用鹿角制作枝形吊灯吗?”

“别生气,”她父亲听出梅话中带刺,说道,“他现在做起了新生意。我不是说他喜欢炫耀,但显然他的生意很红火。”

梅需要转换话题。“我目前的平均得分是97分,”她说,“他们说这创下了公司新人的得分纪录。”

她的父母一脸迷茫,她父亲缓缓地眨了眨眼。他们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亲爱的,那是什么呀?”她父亲问道。

梅没再说下去。当她脱口而出时她就意识到这得花很长时间来解释。“保险方面情况如何?”她刚一问出口就立刻后悔了。为什么她要问这样的问题呢?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会占据整个晚上的。

“不妙,”她母亲说,“我说不准。我们的保险计划不对。我是说,一言以蔽之,他们不想为你爸爸担保,而且他们似乎在想方设法赶我们走。但是我们怎么能走呢?我们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