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42/82页)

“我知道,”梅说道,“我在大学时就遭遇过这种情况。那时,你需要自己汇报健康状况。校方直到有三个学生死于脑膜炎之后才搞清楚这个疾病是怎么传播的。”

比利亚洛沃斯医生的脸色沉了下去:“你知道,现今这种情况本可以避免的。首先,你不能指望大学生自己汇报健康状况。应该由校方来收集他们的健康数据,这样学生才能专注于学业。学生可能隐瞒自己患有的性病或者丙肝,但试想如果学校能够获得可靠的数据,那么他们就能采取适当的措施,而不需要猜测。你听说过冰岛做的实验吗?”

“我想是的。”梅说道,但她只有半成把握。

“因为冰岛的人口具有惊人的同源性,那里的大多数居民的祖先早在几世纪前就在岛上扎了根,每个人都能够轻易地把家谱追溯到一千年以前。于是,冰岛政府开始绘制冰岛每个人的基因组图谱,能够追查出每一种疾病的根源。他们从这个人群中获取了众多宝贵数据,毕竟地球上几乎没有什么固定的、相对同源且处于相同环境中的人群了,更别提对这样的人群进行长期研究。固定的人群、完整的信息是医疗服务效用最大化的两个关键要素。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在这里实现这一点。如果我们能够追踪所有新人的数据,最终辐射圆环公司全体一万多名员工,那么我们不仅可以在问题变得严重前及时发现它们,而且可以采集到这个人群全体的数据。你们这些新人大多年龄相仿、身体健康,就连工程师也是如此。”说到这里,她笑了笑,显然她经常说这个笑话。“所以,一旦发现异常情况,我们就想进一步了解它,看看是不是能够发现某种趋势。这听起来挺有道理的吧?”

但此时梅的注意力已经被手腕上的手环吸引住了。

“梅?”

“哦,是的,那听起来很棒。”

那个手环很美观,上面有一个发亮的显示屏显示着表格和数字,灯光还和脉搏仪器搏动着。一朵雅致的玫瑰花一张一合,代表着梅的脉搏。上面还显示着梅的心电图,一根蓝色的线像闪电一样从左向右划去,不断重复。显示屏上用大大的绿色数字显示着梅的体温——37度,梅想起当天大家的平均体温是36度,于是认为她需要改善自己的体温。“这些又是干什么的呢?”她问道。在以上那些数据下方有一排按钮和提示。

“哦,你可以用这个手环来测量近百个其他数据。当你跑步时,它可以测量你跑步的速度。它可以比较你静止站立时的心跳和活动时的心跳。它还可以测量身体质量指数和卡路里摄入量等。瞧,你现在正在获得这个数据。”

说话间,梅正忙着实验她的手环,这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精巧的东西之一。每一则信息都有数十个层面,每一项数据都让她忍不住提出更多问题、进行更深入的探索。当她轻轻敲了敲显示她实时体温的电子数字时,屏幕上可以显示前二十四个小时中她的平均体温、最高和最低体温以及体温的中位数。

“当然,”比利亚洛沃斯医生补充道,“所有这些数据都保存在云端和你的平板电脑里,你想把它保存在哪里都可以。你随时随地都可以获取这些数据,也可以上传新数据。所以,倘若你跌倒碰伤了头部,当你躺在救护车里的时候,救护人员们就能够在几秒钟内得到你过去所有的健康记录。”

“这个手环是免费的吗?”

“当然是免费的。这是你健康计划的一部分。”

“它真漂亮。”

“是的,大家都喜欢它。那么,接下来我得问你一些标准问题了。你上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

梅在努力回忆:“大概十天前吧。”

“你有过性生活吗?”

“目前没有。”

“总体来说?”

“总体来说,当然有过。”

“你在服用避孕药物吗?”

“是的。”

“好的。你可以把药方转存到这里来。在你出诊所的时候和塔尼娅谈谈,她会给你一些避孕套,那些避孕套可以避免避孕药无法避免的事情发生。你还服用其他药物吗?”

“没有了。”

“抗抑郁药物?”

“没有。”

“你觉得自己大多数时候都是开心的吗?”

“是的。”

“你对什么过敏吗?”

“是的。”

“哦,对了,我这里有这项数据。你对马匹过敏,真可惜。你有任何家族病史吗?”

“在我这个年纪?”

“任何年纪。你的父母?他们身体都还好吧?”

医生问问题的方式(她显然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及她手中悬在平板电脑上方的触写笔大大伤了梅的元气,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哦,亲爱的。”医生说着伸手搂了搂梅的肩膀,让梅靠向自己。梅闻到她身上有一淡淡的花香味。“没事的,放轻松。”她继续说,但梅开始哭泣起来,她的肩膀不停地耸动,涕泗横流。梅知道自己把医生的棉外衣弄湿了,但哭出来让她感到一阵解脱,仿佛得到了原谅。梅把自己父亲的症状(他经常性的疲乏和周末的意外)都告诉了比利亚洛沃斯医生。

“哦,梅,”医生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可怜的梅。”

听了这话,梅一发不可收拾。她告诉比利亚洛沃斯医生她父亲那令人烦心的保险状况,她母亲是多么想用自己的余生来照顾丈夫——她为丈夫争取每一次治疗,每天花几个小时打电话给那些人周旋……

“梅,”医生最后说道,“你有没有问过人力资源部门能不能让你的父母加入公司的医疗计划?”

梅抬头看着她,问道:“什么?”

“圆环公司有不少员工的家人都因为患有类似的疾病而加入了公司的医疗保险计划。我觉得你这种情况可以考虑这个方案。”

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事情。

“你应该问问人力资源部门,”医生说道,“或者,你可以直接问问安妮。”

当天晚上安妮就得知了此事。“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她问道。此时,梅和安妮正在安妮的办公室里,安妮的办公室是一间宽敞的白色房间,房间的窗户从天花板一直延伸到地面,房内有两张矮矮的沙发。“我之前都不知道你父母的保险状况这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