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5/6页)
我的念控力稍有松懈,霍奇斯先生就微微发颤,大张着嘴,露出脱位的假牙。我看了眼他磨旧的皮制枪带,上面没有多余的子弹。我不知道他把子弹藏在什么地方了。我搜索他的记忆,但这老头儿混乱的思想中没有丝毫线索。他的大脑反复重播着刚才那一幕:将枪口顶在索恩先生太阳穴上,开枪……
“来吧。”我将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的眼镜摆正,把左轮手枪插入枪套,操控他带我离开码头。外面黑极了。我们经过一盏又一盏街灯,走了六个街区,老头儿开始剧烈颤抖,我这才意识到忘了让他穿外套。我加大了念控力的力道,他停止了颤抖。
我的房子看上去就像四十五分钟前一样。房子里没有灯光。我们进入院子。我在塞满东西的口袋里寻找钥匙。我的外套是松开的,晚风寒冷刺骨。院子另一头的房子里亮着灯,小女孩的笑声从窗户飘出来。我操控霍奇斯加快脚步,以免他的孙女发现他进入我家。霍奇斯先生握着左轮手枪先进屋。我令他打开灯,然后自己才进去。
客厅空荡荡的,没有被扰动的迹象。桌面反射着客厅吊灯的光芒。我坐在门厅的仿威廉斯堡椅上,花了一分钟让心跳恢复正常。我没有让霍奇斯先生落下左轮手枪的击铁。他的手臂开始发抖。最后我站起来,沿着走廊进入温室。
克拉默小姐撞开旋转门,从厨房中猛冲过来,手里拿着烧得通红的拨火棍。霍奇斯先生被撞得一歪,一枪打在地板上,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克拉默小姐举起拨火棍准备再次发起攻击,枪从霍奇斯先生无力的手中掉下来。
我转身往后跑。拨火棍打在霍奇斯先生的头上,砰砰作响。我忙里出错,没有选择院子,而是跑上了楼。克拉默小姐跳上楼梯紧跟上来。在关上沉重的卧室门之前,我瞥见她疯狂的瞪圆的眼睛和高举在手中的拨火棍。门刚上锁,克拉默小姐就开始撞门。厚重的橡木门纹丝不动。她用拨火棍一遍又一遍地敲打着门和门框。
我转过身,搜寻熟悉的房间,但找不到一样可以帮我的东西,连一部电话都没有。房间没有壁橱,只有一个古老的衣柜。我快步来到窗边,拉开窗户。呼救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丝毫阻止不了门外的怪物。她正在撬门。我看到对面窗户中的影子,做出无奈的决定。
两分钟后,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卧室门就快撑不住了。我听见拨火棍撬动门铰链的嘎吱声。门开了。
克拉默小姐浑身是汗。她张着嘴,口水流下下巴。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她和我都没有听到她身后一双穿着拖鞋的脚走上楼梯的声音。
继续走,举起枪,扣下扳机。我一遍遍地下达着命令。两只手握住枪。瞄准。克拉默小姐突然觉察到危险——准确地说,是尼娜觉察到危险,因为克拉默小姐已经不存在了。她转过身,看见矮小的凯瑟琳站在最高一级楼梯上,拿着女孩爷爷的左轮手枪,瞄准了她,手指扣在扳机上。另一个女孩在院子里大声呼唤着凯瑟琳。
尼娜意识到必须对付这个威胁。克拉默小姐举起拨火棍,转身进入走廊,这时凯瑟琳扣下了扳机。后坐力将她震下了楼梯。克拉默小姐的左胸绽开一朵红色的小花。她踉跄了几步,左手抓住栏杆,跟在女孩身后东倒西歪地冲下楼梯。她手里挥舞着拨火棍,我松开了对女孩的操控。我赶到楼梯口。我必须亲眼看到。
克拉默小姐翻着眼白抬头看我。她男性化的衬衣被自己的血染红,但她还在动,还在攻击。她左手拾起手枪,嘴张得更大了,一串声音从喉管中发出,如同散热器中漏出的蒸汽。
“梅勒妮……梅勒妮……”
我闭上眼。克拉默小姐开始爬上楼梯。
凯瑟琳的朋友从打开的门中冲进来,三步两步就跳上楼梯,紧紧搂住克拉默小姐的脖子。两人向后滚下楼梯,经过凯瑟琳,栽到楼下锃亮的地板上。
那女孩只有一点儿擦伤。我走下楼梯,将她拖离克拉默小姐。她的脸颊上有一处瘀青,手臂和前额上有些划痕。她不断地眨着眼,蓝色的眸子里充满困惑。
克拉默小姐的脖子断了。我捡起手枪,踢开拨火棍,朝她走去。她的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偏着,但她还没死。她瘫痪在地,尿已流到地板上,但她仍然眨着眼,牙齿上下打战。我得抓紧时间。霍奇斯家里传出大人的呼唤。通往院子的大门敞开着。我面朝女孩:“起来。”她眨了下眼,挣扎着站起身。
我关上门,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古铜色雨衣,用一分钟时间把口袋中的东西转移到雨衣中,然后丢掉了那件破损的春季外套。呼喊声从院子中传来。
我跪在克拉默小姐身边,双手捧起她的脸,用力稳住她的上下颌。她又翻起了白眼,但我粗暴地摇晃她的脑袋,直到我又能看到她的虹膜。我身体前倾,脸贴在她的脸上。
“我会来找你的,尼娜。”我大声说。
我一松手,她的头落在地板上。我快步走向温室,那里是我的刺绣间。我没有时间上楼拿钥匙,所以我举起温莎椅,砸碎了橱柜。雨衣口袋刚容我放下从橱柜中取出的东西。
女孩仍然站在走廊里。我将霍奇斯先生的手枪交给她。她的左臂以古怪的角度垂着,我怀疑她可能骨折了。敲门声传来,有人在拧门把手。
“跟我来。”我小声说,领着女孩进入饭厅。我们越过克拉默小姐的尸体,穿过昏暗的厨房。敲门声越来越响。我们离开房子,进入小巷。
老城区的这个部分有三家旅馆。一家是汽车旅馆,在十个街区之外,舒服但价格偏贵。我立刻否定。另一家是规模较小的家庭旅馆,离这儿只有一个街区,闹中取静。我去别的城市时会首选这样的旅馆入住。我也否定了。第三家旅馆在两个半街区之外,是百老汇街上的一座老式宅子,被改造成小旅馆,每个房间都摆着昂贵的古董,价格高得令人咋舌。我匆匆赶去那里,女孩紧跟在我身边。她手里还拿着枪,但我让她脱掉了毛衣裹住枪。因为腿部的剧痛,我不时往女孩那侧倾斜。
曼萨德旅馆的经理认出了我。见我头发凌乱,他不禁微微上挑起眉毛。女孩站在十英尺外的门厅里,藏在暗处。
“我在找我的一个朋友。”我故作热情地说,“她名叫德雷顿夫人。”
经理皱眉:“唔……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没有这个人。”
“也许她是用未出嫁时的名字登记的。”我说,“尼娜·霍金斯。她是一位极富魅力的老妇人,比我年轻几岁,长长的银发。也许是她朋友帮她登记的……一个漂亮的黑发年轻女人,名叫巴雷特·克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