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因(第4/5页)
颐非边打边问:“你的武功哪里来的?”
“父亲教的。”
“你父亲是谁?”
“秋峰,曾做过镖师。”
“区区镖师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
“我青出于蓝。”
对话间,两人已过了十招。
颐非攻击不断,秋姜则飞来飞去地闪避。颐非快,秋姜却更灵巧。
“何为佛教三藏?”
秋姜呆了一下,但仍是极为流畅地答了出来:“总说根本教义为经,述说戒律为律,阐发教义为论。”
“何为三坟?”
“伏羲、神农、黄帝。”
“何为十二律?”
“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和应钟。”
“何为如意七宝?”
“一宝金,二宝银,三宝琉璃,四宝颇梨……”秋姜本是踩着栏杆想跳上屋顶的,但背到这里,突似想到什么,整个人一震,脚下踩空,摔了下来。
颐非也不救,任她摔到地上,沉声道:“想起来了?”
秋姜浑身颤抖地看着前方,喃喃背出后半句话:“五宝砗磲、六宝赤珠、七……七宝……玛瑙。”
“你通音律,晓佛学,知百史,会武功……你还觉得,这些都是巧合吗?玛瑙。”
“我不是玛瑙!”
“那么……七儿?”
“我也不是七儿!”秋姜愤怒地爬起来,抹去脸上的泥土,转身就走。
颐非步步紧跟:“你还想伪装多久?”
秋姜头也不回:“我没有伪装!”
她快步走到小屋前,打开门,正要进去,却在见到里面的场景时骇目惊心——
小小的屋子四张床。
因为要下雨天色很暗,但已近卯时,平日里这个时候相府的婢女们就该起床干活了,然而此刻,三人躺在地上,全都惊恐地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秋姜冲进去,抱起其中一人的头:“东儿!东儿!”
东儿没有呼吸。
她又去抱第二人:“怜怜!怜怜!不、不……”
颐非站在门口,也是一脸震惊。
秋姜急切地摸索着怜怜的伤口,颤声道:“她们是被一剑割喉而死,出剑的人动作很快,只用了一剑,三个人就全死了……”
颐非走进来,检查第三人也就是香香的咽喉,点头道:“确实。几乎没怎么流血。”
“怎么会这样……”秋姜求助地看着他,“是谁?是谁杀了她们?为什么要杀她们?”
“你问我?你不是一直在外面的台阶上坐着吗?”
秋姜顿时变色。她自书房跑出来后,心乱如麻,虽然回了小院,却没进屋,坐在外头发呆,哪料到屋内竟然就出了命案!
颐非看到一样东西,目光一亮,再看秋姜的表情里就多了很多情绪:“其实……你不应该看不出来吧?”
“什、什么?”
“这么快的刀,难道你是第一次见?”
秋姜大怒,正想反驳,颐非掰开香香紧握的拳头,从里面取出了一样东西,拈到她面前——
那是一只风铃。
铃身是用颇梨雕刻而成,血般鲜红。
仿佛一只血红色的魔眼,凝住秋姜的视线的同时,也定住了她的心。
“你是不是想说,这玩意也是你第一次见?”
秋姜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她定定地看着颐非手中的风铃。
颇梨雕制的风铃,只有铃壁没有铃芯,因此是没有声音的。因为它本就不是为了发声而制。它是信物,也是象征。
代表着拥有者的身份,乃是天下最神秘的组织——如意门中最厉害的七个弟子里的第四人——颇梨。
秋姜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风铃。
正因如此,她才哭了。
因为,她本不该认识这样东西,却在看见的第一眼就知道它是什么。就像她看到薛采书房抽屉里的那些墨石时,第一眼就知道它们分别是什么类型的墨,适合用来做什么。
没有人可以天生拥有这种技能。
必须经历大量严苛的训练才能掌握。
而秋姜,偏偏忘记了那个学习的过程。
这同时意味着,她忘却了自己本来的身份。她只记得自己是风小雅的侍妾,却忘记了,她怎么嫁给他,又为什么嫁给他。
“有人想从风兄身上挖掘秘密。所以,秋姜出现了,成了他的十一侍妾,陪在身边半年,终被风兄察觉,身份曝光……”
“你发现瞒不下去了,索性陷害风丞相跟龚小慧有染,气死风丞相。风兄不得已对你出手,你头部受伤,醒来后就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风兄饶你一命,将你送上云蒙山。但你反骨犹在,不声不响跑掉。机缘巧合下来了我府中。风兄知道后拜托我不要说穿,任你在此间长住。”
薛采的声音于此刻回响在耳边,映衬着眼前的三具尸体显得越发触目惊心起来。
秋姜浑身发抖,必须极力遏制才能再次扶起东儿的头,面对这张一度最亲近的同伴的脸庞——东儿睁着大大的眼睛,虽然喉咙上的剑伤非常干脆利落,说明她死得很快,但她的表情却十分恐惧,五官全都扭曲了。
所以,东儿、怜怜和香香在死前经历过什么,秋姜连想都不敢想。
她只能泪流满面地将东儿抱入怀中,抱着那具已经僵硬冰冷的身体,泣不成声。
颐非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一改平日的轻浮夸张,显得冷酷异常:“她们是因你而死的。”
秋姜死命地咬住下唇。
“凶手肯定是来找你的,而当时我正好劫持了你逃离在外,白泽的下属们全出来追我们,府内疏于防范,凶手才得以直闯而入,向她们逼供你的下落。”
“不、不……”
“这些婢女自然不会知道老实乖巧的阿秋就是如意门的七儿,凶手什么都问不出来,又找不到你,一怒之下杀人灭口。”
“不要……再、说了……”
“他留下这个风铃,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故意,他在故意提醒你和警告你,要你赶快回去。”
“不要再说了!”秋姜大吼一声,跳起来一拳打向颐非胸口。
颐非不闪不必,硬生生地挨了她一拳。
拳头入肉,便像是被墙挡住了一般,再不能进入半分。
秋姜张了张嘴巴,却没法再说一个字。
颐非忽然伸手,包住她的拳头:“愤怒吗?”
秋姜一颤。
“还是……觉得委屈呢?”颐非的眼神宛如一把锋利的刀,慢慢地、不动声色却又切切实实地剔剜着她,“是不是觉得这一切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明都不记得了,不是么?不记得自己做过怎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记得自己都跟谁有过交集,把过去抛了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所以,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为什么要为此事负责,为什么要变成自己的罪过——你是不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