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 再临博间 第五章(第5/6页)

绵涯自从见识过烈中流从庆安处下功夫,轻而易举拖延三桅船赶往惊隼岛的日程的手段后,对他的决策力再没有任何疑问,毫不犹豫地应道:「一切全听丞相的。对了,不知道丞相有什么要务需要我去做?」

这,是天意吗?

「不,」烈中流摇头道:「这种小事派个手下就好。对于你,我另有要务安排。」

余浪一曲奏毕,转身回来,眸中也带着点点泪光,低产学研怔怔看了烈儿片刻,问他,「你真的不跟我走?不管我从此以后怎么对你好,都消不了你对我的眼吗?」

绵涯点头,「明白了,我会亲自去一趟博间。」

烈儿一言不发,闭上眼睛。

「记得帮我带话给鸣王,我要在同泽逗留一段日子,观察同国权贵们的动态。要是武谦带败兵归来后,受到同国其他王族的迫害,我会伺机而动,在最适当的时候插手。」

余浪惨笑一声,「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好。」

他叹了一口气,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缓缓道:「有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那一日我拒绝了和你私奔的要求,把你伤得很重,抛在街上,并没有立即就走。我一直躲在二十步外的石墙后,偷偷看着你满身伤痕躺在地上,一直听着你在哭喊我的名字。有好几次,我差点就冲出去,把你抱回来。每一次我实在忍耐不住,我就画划自己的手臂一刀。」

烈中流胸有成竹地道:「鸣王打败同国大军,总要离开惊隼岛的,同国是刚刚交战的敌手,西雷又在容瞳掌握中,单林太远,不必考虑,我猜鸣王一定会选择在博间登陆。派人立即前往博间,打探鸣王的落脚点,并且和鸣王取得联系。」

他撩起衣袖,露出小臂内侧,露出上面十几道伤痕。

「是。」

他这样要求完美的人身上,出现如此纵横交错的累累伤痕,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怕。

「东凡那边也要派人过去,我有一封书信,请替我带给负责训练东凡境内军队的冬羽。」

「当我划到第十七刀时,永逸的马车来了。我知道他每日晚上从王宫回太子府邸都会经过这里,我见过他看你的眼神。烈儿,你也许当时还没有察觉到,你忙着在永殷王身边下功夫,忙着想办法偷偷和我在一起。但我一直都知道,他喜欢你。我亲眼看着他下来,震惊地叫着你的名字,把你抱上马车。」

「明白。」

余浪抬起浓密的睫毛,用怀着浓浓爱意的眼神,看着烈儿。

「惊隼岛一战后,各国权贵都会收到消息,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你要加派人手赶赴各国,查探最新消息,尽快传给大王。」

「烈儿,是我亲手把你送给永逸的,那个时候我把你伤得好重,我怕你会就这么死掉。可是,你说的对,有的事情,也许我们有气魄做第一次,但没有气魄做第二次。我本来可以将香魂断的配方给你,放你离开,让你和你的永逸快快乐乐地一起活下去。可惜,余浪不是这样的人,余浪只是一个无情、残忍、自私的男人。你不肯跟我走,我只能让我心里的芙蕖死去。」俊美儒雅的脸上,掠过一丝绝望的痛楚。

幸亏,绵涯被容恬一手调教出来,这点心理承受力还是有的,一听有任务,精神抖擞道:「丞相尽管吩咐。」

余浪抬头仰天,长长抽了一口气,情绪稍微稳定一点,才朗声下令,「把今天的药汤端过来。」

要换了寻常一个路人,看到他这样变来变去,八成会被整到神经错乱。

不一会,暗处走出一个汉子,手上捧着一个小碗。

顿时,又还原到指点大势、从容自若的高人风范。

绿幽幽的药汤散发着诡异的香味,热气袅袅。

笑容一敛。

余浪一字一顿地道:「看在你我相只一场的分上,我答应你最后的要求。喝了这碗药汤,你还可以有十二个时辰,明日此时,再没有药汤可喝,你身上的香魂断就会发作。」

不等绵涯再问,一摆手道:「这个现在和你说不清,你将来看着就是了,同国现在等于半个进了鸣王的手,剩下的一半,等到时机成熟时我们再来收成。现在,有几件事要劳你派人去办。」

烈儿看着送到面前的药汤,双手稳稳地捧起来,正要一口气喝下,余浪忽然一伸手,拦住他,沉声问:「你就不再考虑一下?你真的宁愿只和他相聚一日,也不愿和我共度一世?」

「哈哈哈!」烈中流又是一轮招牌似的魔音大笑,朝绵涯挤挤眼,「你们考虑的,只是眼前的一点点好处,鸣王捞到的,却是在将来无穷无尽的说不完的好处,两者之间是天和地的差别。」

烈儿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极清淡的笑容,毫不犹豫地捧起汤碗,抵在嘴边。

绵涯也讶道:「鸣王打赢了仗,却一点好处也没有捞到,丞相为什么竟会为此而夸奖鸣王呢?」

余浪瞧着他将汤药尽数饮入腹中,目光由柔转冷,低声道:「我已经做了所有能够挽回的努力,你却还是挑了这条绝路。」

都说世上最欣赏的笨蛋的是另一个笨蛋,果然,至理名言。

掏出怀中玉箫,猛地往桌上一敲。

没想到他们家所谓的丞相,和那个鸣王傻到一路去了。

一向被视为宝贝,多年来携带在身边的玉箫断成几截,啪地掉在甲板上。

几百年来,打了胜仗空空放走战俘,一点好处都捞不到的,估计他是头一个。

「芙蕖已死。从今以后,余浪再也不会为任何人吹奏玉箫。」余浪把手中半截玉箫随手一丢,痛苦地掩住额头,朝后摆手,「你走吧。」

萧家凤鸣是个不可理喻的笨蛋。

鹊伏早在等候,此时从桅杆后转出来,将烈儿请到准备好的小扁舟上。

「哈!」苏锦超当即毫客气地翻个白眼。

烈儿饮酒、对答、听箫、饮药,早已身伤心伤。

烈中流站直身子,回头看了绵涯一眼,唇边带笑,「鸣王做的最了不起的事情,就是无条件放回了同国的所有俘虏和战船。」

独自下了扁舟,舟随江水缓缓而去。

但丞相又能打探出什么他们无法打探到的东西呢?

视野中,一直囚禁着自己,一直极想逃离的大商船,离自己越来越远,连同船头余浪的背景,也渐渐只成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却似乎还陷在这场忧伤的离别迷梦之中,不能自拔。

难道丞相趁着他出门的时候,偷偷溜出去过。

谁能想到。

手下的探子送过来的最新情报里面,除了惊隼岛大捷外,似乎没有别的重要消息啊。

当日永殷王宫前美丽的邂逅,竟是这样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