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第6/10页)
“里头放着把镰刀。”切维尔指出。
“让我们去书房坐坐,我敢说大家都会觉得舒服些。”伊莎贝尔匆匆忙忙地推开黑色台面呢的房门。
切维尔和凯莉走进门去,一路争个不休。伊莎贝尔挽起小亡的胳膊。
“我们现在怎么办?”她问,“要是父亲发现他们,他一定会很生气的。”
“我会想出法子来。”小亡说,“改写一下传记什么的。”他勉强挤出个笑容,“别担心,我会想出法子来的。”
在他身后,书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小亡转过身,眼前是阿尔波特笑呵呵的脸。
书桌后的皮革扶手椅缓缓转了过来。死神从交叉的十指上方看着小亡。确定他们的注意力和恐惧已经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以后,他说:
你最好现在就开始想。
死神站了起来,他的身形似乎更高大了,房间也显得更加阴暗。
不用费心道歉了。他补充道。凯莉把脑袋埋进了切维尔肉乎乎的胸口。
我回来了,而且很愤怒。
“师父,我——”
闭嘴。死神弯弯石灰质的食指,示意凯莉上前来。她转头看着他,她的身体不敢违抗。
死神伸手碰了碰她的下巴。小亡的手摸到了剑柄。
就是这张脸引得千军万马交战、焚毁了瑟尤多波利的高塔吗?死神叹道。他漆黑的眼窝里是两个红色的小点,仿佛有好几英里深。凯莉像被催眠了似的望着对方的眼睛。
“呃,打扰一下。”切维尔毕恭毕敬地拿着帽子,这是墨西哥风格的礼节。
怎么?死神有些走神。
“它不是的,先生。您说的肯定是另一张脸。”
你叫什么名字?
“切维尔,先生。我是个巫师,先生。”
我是个巫师,先生。死神讥笑道,安静,巫师。
“是,先生。”切维尔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死神转向伊莎贝尔。
女儿,解释你的行为。你为什么要帮助这个傻瓜?
伊莎贝尔惴惴不安地行了个屈膝礼。
“我——爱他,父亲。我想是。”
“什么?”小亡大吃一惊,“你从没说过!”
“好像从来都没有机会。”伊莎贝尔说,“父亲,他不是故意——”
安静。
伊莎贝尔垂下眼皮,“是的,父亲。”
死神大步绕过书桌,跟小亡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他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
然后他一巴掌掴到小亡脸上,谁也没看清他的动作。小亡跌了出去。
我邀请你来到我的家里,他说,我训练你,供给你食物和衣服,我给了你做梦也想不到的机会,而你就这样报答我。你诱惑了我的女儿,你忽视自己的责任,你在现实世界激起一个世纪才能平复的波纹。由于你不合时宜的举动,你的同伴注定将被遗忘。诸神绝不肯轻饶他们。
总的来说,小伙子,这才是你的第一份工作,这个头开得实在不怎么样。
小亡挣扎着坐了起来,用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它冷冷地灼烧着,像彗星的冰核。
“小亡。”他说。
这东西竟然还会说话!它想说什么?
“你可以放他们走,”小亡说,“是我把他们牵扯进来的。不是他们的错。你可以想办法让——”
为什么我要那么做?他们现在属于我了。
“为了他们,我会反抗你。”
非常高尚。凡人永远在反抗我。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
小亡站起来。他还记得当死神是什么样的,他抓住那种感觉,让它浮上来……
不。他说。
啊。这么说你是以平等的身份向我挑战了?
小亡咽了口唾沫。至少该走哪条路已经很清楚了——当你一步跨下悬崖的时候,你的生活自然会走上一个非常确定的方向。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说,“而如果我赢了——”
如果你赢了,你可以随心所欲。死神说,跟我来。
他迈着僵硬高傲的步伐从小亡身边走过,来到大厅里。
剩下的四个人盯着小亡。
“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切维尔问。
“不。”
“你不可能打败主人的。”阿尔波特叹了口气,“我的经验之谈。”
“要是你输了会怎么样?”凯莉问。
“我不会输的。”小亡回答道,“问题就在这儿。”
“父亲希望他赢。”伊莎贝尔苦涩地说。
“你是说他会让着他?”切维尔问。
“哦,不,他不会让着他,只是希望他赢。”
小亡点点头,他们跟了上去。小亡暗自思忖着,一个永无止境的未来,为造物主的什么神秘计划服务,生活在时间之外,难怪死神想辞职。死神曾经说过,长成一身吓人的骨头架子,这其实并非充当死神的必要条件,但那方面也许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永恒会不会让人感觉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呢?又或者所有的生命——从个体自己的角度看——其长度其实完全一样?
嗨,他脑袋里的一个声音说,还记得我吗?我是你。是我把你拖下水的。
“多谢。”他苦涩地说。其他人都瞥了他一眼。
你能行的,那个声音说,你有个很大的优势:你当过他,他却从来没当过你。
死神大步迈过大厅,走进放置沙漏的房间。他刚一进门,蜡烛就听话地点亮了。
阿尔波特。
“主人?”
把沙漏拿来。
“遵命。”
切维尔扯住老头的胳膊。
“你是个巫师。”他沙哑着嗓子说,“没必要听他的命令!”
“你多大了,小伙子?”阿尔波特和气地问。
“二十岁。”
“等你活到我这把岁数,你对自己的选择就会有些不一样的看法。”他转向小亡,“抱歉。”
小亡拔出剑来,烛光之下,它的利刃似乎消失了一般。死神转身面对他。在一排排高耸的沙漏前,死神的身影显得十分瘦小。
他伸出两只胳膊。镰刀带着轻微的霹雳声出现在他手里。
阿尔波特从一条两侧摆满沙漏的通道上走回来,一言不发地来到一根石柱旁,把手里的两个沙漏放在石柱的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