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0/12页)

“也许吧,但也会提醒对方。换作是我,就有充分的时间避开。”

“看到飞镖正面打来,也许你可以。我知道你能躲开箭矢……但从背后的话……”

“背后也一样。”

“鬼扯。”

“那我们赌一把。”杰洛特冷冷地说,“我转过身,面对你愚蠢的父亲,你朝我丢猎户镖。如果打中算你赢,打不中算你输。你输了,就得想办法解译精灵手稿,查清关于上古血脉之子的信息。而且要快,还得准我赊账。”

“如果我赢了呢?”

“你仍然要去解译,然后把信息告诉给叶妮芙,她会付你钱。无论如何你都不赔本。”

柯德林格打开抽屉,又取出一枚猎户镖。

“你觉得我不会跟你打赌。”他用的是陈述语气,而非疑问。

“不。”猎魔人笑了,“我相信你会接受。”

“我懂了,你这是激将法。可你忘了吗?我做事向来没有顾虑。”

“没忘。毕竟轻蔑的时代即将降临,而你总会追随时代的浪潮与精神。你不是说我有种过时的天真吗?我听进去了,所以打算冒个险。当然,我也希望真能因此得到一些好处。你怎么说?要赌吗?”

“赌。”柯德林格捏住金属星星的一角,站起身来,“在我心里,好奇永远胜过判断力,更别提毫无理由的仁慈了。转过去。”

猎魔人转过身,看着满是窟窿的肖像和插在画布里的猎户镖。他闭上双眼。

飞镖呼啸而过,砰地嵌进距画框四寸远的墙上。

“该死!”柯德林格咆哮起来,“你这婊子养的,居然动都不动!”

杰洛特转过身,一脸坏笑。

“干吗要动?你这一镖失了准头,我听得出来。”

***

旅店里空空荡荡。一个带黑眼圈的年轻女人,羞怯地侧身坐在角落的长凳上,正给孩子喂奶。一个宽肩膀男人,也许是她丈夫,坐在一旁背靠墙壁打盹。还有个人坐在火炉旁的阴影里,旅店光线昏暗,阿普利盖特看不清他的长相。

旅店老板抬起头,看到阿普利盖特,也注意到他的服饰及胸口的亚甸王族纹章,脸色顿时一沉。阿普利盖特早就习惯了。身为王家信使,他有资格索要一匹坐骑。王家法令写得很清楚:信使有权在任何一座城镇、村庄、旅店或农庄要求更换新马,拒绝者将遭受严惩。当然了,信使必须留下自己的马,并为新马写张收条,马主人可以由此向治安官提出申诉并得到补偿。但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因此信使总会看到厌恶又焦虑的脸:他会不会要求交换马匹?会不会带走我们的戈尔达,从此不见踪影?还是抢走我们从小养大的美人儿?或被宠坏的乌木?当马匹装好鞍韂,被牵出马厩时,阿普利盖特不止一次见过大哭大闹、不愿离开童年玩伴的孩子,也见过成年人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愤懑与无助。

“我不换马。”他直截了当地说。旅店老板似乎松了口气。“只想弄点吃的,赶路让我饿坏了。”信使补充道,“你的锅里有什么?”

“还剩点稀粥,马上给您端。请坐吧。需要床铺过夜吗?天色很晚了。”

阿普利盖特在考虑。两天前他见到了汉索姆,对方也是信使,二人按命令交换了口信。汉索姆接管了给德马维王的信函和口信,随后策马狂奔,穿过泰莫利亚和玛哈坎,前往温格堡。阿普利盖特则收下了给瑞达尼亚的维兹米尔王的口信,正在前往牛堡和崔托格的路上。他还要赶三百里。

“我吃完继续赶路。”他答道,“今晚是满月,道路也很平坦。”

“您说了算。”

端来的粥又淡又稀,但信使不在乎。他在家里可以品鉴妻子的厨艺,赶路时却从不挑剔。他的手指握缰绳握得发麻,这会儿笨拙地捏着勺子,慢慢地喝粥。

在炉边打盹的猫突然抬起头,嘶嘶地叫。

“你是王家信使?”

阿普利盖特打了个哆嗦。提问者是那个坐在阴影里的男人,他走了出来,站到信使身旁。他的头发像牛奶一样白,额上缠着一条皮带,身穿镶银的皮夹克和高筒靴,背后有把剑,剑柄的圆头在右肩上方闪闪发光。

“你要走哪条路?”

“走王家要我走的路。”阿普利盖特冷冷地回答。对于这种问题,他一向如此作答。

白发男人沉默一会儿,仔细打量着信使。他的脸苍白得不自然,还有双异常漆黑的眸子。

“我想,”最后,他用令人不快、带些沙哑的嗓音开口,“王家给你的命令应该是尽快赶路吧?或许你该马上走?”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谁,为何催我赶路?”

“我谁也不是,”白发男人露出坏笑,“也没催你赶路。但如果我是你,就会尽快离开这儿。我不希望你遭遇任何不幸。”

对于这种言论,阿普利盖特也有百试不爽的回答,简短又直接。他不会咄咄逼人,而是冷静又明确地提醒对方:王家信使的雇主是谁,胆敢对王家信使出手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但白发男人的语气让他放弃了平时的回答。

“阁下,我的马需要休息。至少一两个钟头。”

“的确。”白发男人微微颔首,随后抬起头,仿佛在聆听脑海里的声音。阿普利盖特也竖起耳朵,却只听到蟋蟀的鸣叫。

“那就休息吧。”白发男人正了正斜挎在胸口的剑带,“但别到马厩前的院子去。无论发生什么,千万别去。”

阿普利盖特忍住追问的打算,本能地觉得最好别多嘴。他朝粥碗低下头,继续挑拣浮在粥面上的几小块猪肉。再抬头时,白发男人已经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马厩前响起马嘶和马蹄声。

三个男人走进旅店。看到他们的同时,老板擦拭酒杯的动作也匆忙起来。抱孩子的女人靠近昏睡的丈夫,用手肘捅醒他。阿普利盖特抓住放腰带和短剑的凳子,朝自己拉近。

三人走向吧台,目光锐利地打量店里的顾客。他们走得很慢,马刺和武器叮当作响。

“欢迎几位好阁下。”老板清清嗓子,“我该如何为各位效劳?”

“就用伏特加吧。”其中一位答道。他矮小结实,两条长臂仿佛猿猴,背后是两柄交叉的泽瑞坎马刀。“教授,你也来一杯?”

“再乐意不过。”另一人正了正架在鹰钩鼻上的金框眼镜,镜片是淡蓝色水晶。“只要酒里没有其他添加物。”

老板为他们倒酒时,阿普利盖特看到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那三人背靠吧台,不慌不忙地用陶杯喝酒。

“亲爱的老板,”其中一人突然开口,“我猜不久前有两位女士经过,然后快马加鞭赶往苟斯·维伦,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