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黎明前夕(第4/7页)



她算是贵族少女中最出格的,来这种穷人聚居的地方看热闹在家里那些老管家看来简直就是一只羔羊闯入狼群那样可怕,但她不怕,只要西泽尔跟她在一起。但是面对“异端”二字她也会感觉到丝丝惊怖,教廷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异端,即使是大贵族被查出信奉异端学说或者举行异端的祭祀仪式也是重罪,在翡冷翠,如果想要陷害一个人夺取他的家产,最好的办法就是搜集他行异端崇拜的证据。

而堂堂的美第奇族长正在参加一个异端集会,还是和教皇的儿子一起。如果被周围这些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或许会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别害怕,没人知道我们是谁。”西泽尔无所谓地笑笑,“而且,这只是异端的故事,并不是说这里都是异端。异端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对穷人传教,他们传教最主要的方式就是举行集会,用歌舞讲故事,然后展示一些所谓‘魔女的奇迹’。”

“你怎么会懂那么多?”

“想要把所有的异端都吊死,就必须了解异端。”西泽尔轻声说。

“你……你说什么?”塞尔维莉娅心里一紧,西泽尔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说笑话。

“你记得我只有父亲没有母亲,对么?”

“嗯。”塞尔维莉娅点头。

她很少主动跟西泽尔提起这件事,但西泽尔的母亲因为异端罪被处死是众所周知的,它是圣三一学园中一件公开的秘密。

“我常常想,如果没有异端,我的人生应该会幸福一些。”西泽尔凝视着女人的垂死之舞。

“你是教皇的儿子啊。”

“塞娅,你从我的眼睛里看到过‘幸福’这种东西么?”西泽尔扭头只是塞尔维莉娅的眼睛。

塞尔维莉娅一愣。西泽尔的眼瞳一直是那么的黑而寂静,仿佛一池死水却又在水底闪烁着不确定的光。偶尔他也会有一些或喜悦或悲伤的眼神,但惟独“幸福”这件事,从不存在。

“幸福”是什么?塞尔维莉娅说不清,想起来应该是那种由心底生出的满足,勇敢自信,不忧虑将来的心情。塞尔维莉娅相信自己是幸福的,三个人曾经给过她幸福,第二个是老美第奇公爵,站在这老狮子般的男人床前,明明他很少会有亲昵的表示,明明知道他就要死了,可是那种把整个世界握在手中的强大笼罩着塞尔维莉娅,让她相信无论何种威胁逼近她的身边,就会被父亲的权力和威严彻底粉碎,第三个就是西泽尔,明明这个男孩已经订婚了,可是跟在他身边就像是会变傻那样,关于未来什么都不用想,第一个则是她记忆中已经模糊的母亲,据说她很早就死去了,留给塞尔维莉娅的只是她呼唤自己“塞娅塞娅”的梦呓般的声音。

而西泽尔呢?无论何时何地,这个男孩都像是一张紧绷的弓,他搭着箭,永远在准备反击。

那是与整个世界为敌的眼神,因为全世界都看他作异端的孩子。

塞娅怜惜地伸手摸了摸西泽尔的脸,想像一根从来不会松弛的弓弦,它的内部是不是伤痕累累?

“如果世界上没有异端这种东西,我就该有幸福这种东西了吧?我至今仍旧记得我妈妈的样子,我要查出来是哪个异端蛊惑了她,他们把我的妈妈变成了奇怪的东西,顺带毁掉了我的人生。”西泽尔纯黑的眼睛里有隐约的辉光闪过,就像阳光在磨亮的枪管上一闪而灭,“我这个人很记仇,你是知道的,对于夺走我幸福的家伙,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要死……很多人的啊……”塞尔维莉娅轻声说。作为一个真正的大贵族,她本该为西泽尔的这份“壮志”鼓掌,但到底什么是“异端”呢?如果就是身边这些人,想象他们一个接一个化为从火刑架上解下来的焦黑尸体,是值得鼓掌的事情么?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作为异端的儿子,只有异端的血能洗掉我的耻辱啊。”西泽尔低下头,“谁想一辈子带着耻辱活下去呢?”

塞尔维莉娅沉默了很久很久,而后踮起脚尖轻轻地拥抱了西泽尔,抚摸他的头发,“明白啦。”她轻柔地说。

西泽尔对于这忽如其来的拥抱有些不适应,他跟塞尔维莉娅在一起,永远是他在控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就可以让塞尔维莉娅不安地退后一步,可是这时候他习惯的“安全距离”被这个女孩毫不费力地突破了。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他歪嘴笑了:“不怕死很多人了么?”

“怕,可是你说得对,我的西泽尔不能带着耻辱活一辈子。”塞尔维莉娅说,“要幸福啊!”

“幸福?”西泽尔咀嚼着这两个字,愣了好久。其实他说到幸福只是随口,却没有想到这两字会在这个女孩脑海中烙印多少年。在那时那刻,他的心里莫名地微微悸动,因此没有拒绝塞尔维莉娅的那个拥抱。多年之后回想起来,那如一个订约的仪式。

而那个约定,唯有以全世界的鲜血才能守住!

5、坎特伯雷堡的女主人TheHostessatCanterbury

合欢木的大床,床头雕刻着玫瑰花和缠绕的藤蔓,床上的垫子又厚又软,天鹅绒床单上压着丝绸被子和驼绒毯,床上挂着两重帐子,白色的纱帐子和金色的绸帐。其他家具也都是合欢木的,这些坚硬的木头在光下有着上过油一般的光泽。卧室里弥漫着淡淡的安息香,衣柜里挂着轻若无物的丝绸内衣。这必然是一间属于女孩的卧室,用尽一切心思让它显得温暖,所有锋利的线条都被掩掉,仿佛睡在如山堆积的锦缎中。

跟它相比,原纯在故乡那件还算宽阔的寝宫简直如牢狱般清寒。

壁炉中的灰烬还没有熄灭,一切的一切就像这间卧室的主人刚刚离开不久,去参加一场晚宴,夜里还会回到这里安睡。

原纯伸手抚摸那些丝绸内衣,闭着眼睛,仿佛抚摸衣物女主人的身体。她自己就是女人,了解女人的身体,于是通过这些衣物她竭力复原着那女孩身体的每一根线条每一处起伏。

她想那女孩的发色如淡金皮肤如牛奶般白皙,所以她那么喜欢白色的衣服,淡金色的长发洒在穿了白裙的肩上,就像是蜂蜜融入牛奶中那样美,而原纯的头发黑如生漆,若是穿那么白的衣服,就会如一幅墨笔绘制的人像那般锋利;那女孩的身体还未完全发育,清润如柳条,她有着纤细的腰肢、微微贲突的胸部和笔直的双腿,鞋柜里那双高跟的小羊皮靴子说明了这一点,以及她的小巧玲珑,原纯显然不需要那么高的鞋跟,以她的身高如果搭配那么高的鞋跟,据说“中等身材”的西泽尔公爵都会显得矮小;那是个很谨慎地女孩,因为她的衣服总是从头到脚紧紧地包裹身体的每一寸;她像个微甜得童话,衣裙上不乏繁复的蕾丝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