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故事(第14/15页)

“难道让我马上批你走吗?我说了,不是不可以考虑,这是算数的……”

不管他说多少好话,那女技术员也不顺从,充满愤恨,和他不出声地在大沙发上撕掳着,不让他贴近。但她穿得实在太少,那短裙经不起几下揉搓,褪脱了下来,正好一面大镜子里,她看到自己裸出来的耻部,吃了一惊。他趁此按住了她,小段两条腿空空地蹬动了一阵,也就不再动弹,喘息着,呻吟着,任他摆布。后来,他自己也诧异,不知什么时候,反转双臂抱住他不放手的,却是这个始终怒目而视的女人。

一直到夜幕降临才离开,因为撕裂的裙子,无法见人。但她再也没开口,甚至他说他要娶她,也不吭一声。直到送她出门,他真是感到得不偿失,为他的伤害而后悔,说了一声抱歉,没想到她的回答只有两个字:“畜生!”

也许他想起那女人的诅咒,便不再对杜小棣胡思乱想,问她:“你在我这儿随便吃一点?食堂该不买饭了。”

“谢谢--”她也不打算马上告别,难得把要求提出了,能获得一个肯定的答复,保证不把巩杰送给有关部门处理,在内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谢天谢地了!于是没话找话,“怎么,您炒的熬的全是洋白菜?拌沙拉也是洋白菜?”不知为什么,那年那季,上顿下顿,离不开它。

“如果你不挑剔,就不必客气!请吧!”

她就是从那一刻起,解除了对他的敌意,杜小棣通常不想那么多的,吃就吃,而且马上进入主题,“求求你,别把他送走,那样,他很可能是要坐牢的。”

“是啊,我是不赞成一锅煮的,要区别对待嘛!”

她干脆说了,巩杰其实是顶冤的,玛蒂被卷进来,根本是个误会,他们有来往,可绝不能有什么里通外国的事。说说眼泪掉下来了,他要是抓进去,那她还能跟他好么?她找不到一个适当的词,表达出她和巩杰没有结婚,但也同结过婚差不多的关系,弄得她会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的矛盾局面之中,“我可就糟了!”

他一笑。

这不知深浅的笑,她和巩杰探讨好一会,不得其解。

“总的来说,他这种反应,我认为是个好兆头。”巩杰像所有处于劣境中的人一样,愿意把事情往好处想。

“可他并未答应。”

“但也没拒绝。”

“不过,我一掉泪,弄得他饭都没吃好。”

“这说明他对你有弗洛依德因素--”

“谁?”杜小棣除一张脸子,和一个妙不可言的身体外,谈不上什么知识,她的全部学问是怎么样臭美和享受,其它,一律不关心,确实跟这位充满现代意识和时代感情的艺术家,谈不到一块。

“那你趁热打铁,勤跑着一点,功夫做到家,他会软化的--”

“还去?”她问。

“那是当然--”

这回她倒不摇头畏难了。

女人哭起来,再漂亮的脸也会有点变形,朱之正从艺术欣赏角度出发,给她拿来了一盒纸巾,供她擦拭。这本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也无特别的意思,但杜小棣独是在这些地方,有她的特别来得快的灵感,凭嗅觉,凭触觉,判断出决不是国货,马上她涌上来一股好奇心。

她对这个单身贵族,忽然想知道得更多些。

她虽然说不好那个弗洛依德是谁?但对洋玩艺有天然的亲近感,这个开端,一下子把她的心吸引住了。

十六

“按你说,我是为一个女人,或者,为这个女人原来的情人丢了官,这有什么不光彩的呢?”

“算了算了,老朱,共事一场,我想给你个忠告。因为你不在这个地方干,你总得在别的地方干,提你个醒,阁下,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固定了的模子里,它是圆的,你也就是圆的,它是方的,你才能有棱有角。这模子意味着界限,制约,规矩,分寸,不可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感情,好恶,兴趣,跨越那看不见却实际存在的模子。你过线了,你就得付出代价。你没想到你娶过来杜小棣的后果吧?这个深刻的教训,今后可要小心哦!”

朱之正笑而不答,因为他狡猾了,心里想,“我要那些教训干什么?有什么用?我现在很快活,因为我有一个使我充分燃烧起来的女人,我觉得我活得比从前有意思,至少眼下是这样,还不够嘛?你忙碌了半天,又比从前的你,多得到了些什么呢?你还是你!而我却不是早先的我了。”

那一程子,郭东林真够忙的,忙得有点亢奋,一面向有关人士反映他办案不力,温情主义;一面对老前辈埋怨他拿着鸡毛当令箭,小题大作;一面又跟他套近乎,“你大胆放手地干,我支持你!”甚至表示对他的同情和理解,“是啊!是啊!没有必要再把杜小棣列为涉嫌对象,缩小打击面嘛!”这个郭大官人显然看出他的意向,还凑趣地说过:“她算是一个很出众的女孩子!”

后来,他也并不隐讳对杜小棣的感情时,告诉过郭东林,不多久就要结婚的消息,这家伙羡慕不已地赞叹过:“你好眼力,好识货!”

盛莉在场,直是摇头,她不愿一个有可能替代她公公的人,找一个比她还出风头的老婆。“我可了解这个姑娘,作风啊,品行啊,也就不去说她了。要娶她的话,你什么都指不上的。像那首流行歌唱的一样,一无所有。唱歌吧,五音不全,跳舞吧,没有节奏感,报幕吧,老忘词儿。除了会花钱,会享受,会陪你睡觉,还有什么能耐?”

--难道男人娶一个女人为妻,是指望她为你去打天下么?

郭东林见他面露不解之色,知道他已经被那个小妖精迷住,倒乐意他继续不清醒下去,不至于成为自己强劲的对手。“盛莉,麻烦你别插嘴!应该尊重和相信老朱的选择!”

那时,缺乏官场斗争经验的他,竟误以为也许都是男人的缘故,有一些共同语言呢!郭大官人说得唾沫星子飞舞:“老朱,你信不信?男人欣赏女人,既有大家共性的部份,更有其个人特殊着迷的部份。他会被这个女人的某一点,有时是很说不上的某一点,而陶醉,而疯狂。反过来,女人被男人吸引住,恋他嫁他跟他,大概也是这么一个道理吧?”

现在,他栽了,这位大官人目的达到,改调门了,一脸正经,要汲取教训了?什么教训?狗屁--

朱之正并不否认,他的年轻妻子除了那粉装玉琢的脸蛋,那娉娉婷婷的身材,当然还有一颗几乎毫无歹意的善良软弱的心,其它简直无可称道的了。然而,她给了他这一生也未见识过的崭新世界,一个使他可以换一种存在方式,不必那么紧张生活的世界,他还企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