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故事(第13/15页)
至于郭东林背后怎么就他这句话做文章的,那就是谜了。
郭东林是老狐狸,他不冷笑,也不热笑,拍拍朱之正的肩膀,说道:“对老前辈的指示,若是句号和儿子两全,当然是最好的罗!不然--”
朱之正等第一把手的态度,但郭东林说了“不然”以后,没了下文。
他既怕这个大副的上升趋势,威胁到他船长位置;又怕挤走了朱之正,来一个不好对付的新搭挡。他知道,在他们一级干部升迁任用上,巩老前辈不是等闲之人,说话是起作用的。所以把巩杰的辣手案件推给朱之正,究竟官办好,送公安机关,还是私了好,本部门内部处理,也就是句号和儿子怎么个两全法,让朱之正为难去吧!
“滑头!”那时朱之正实际并未吃透老前辈的话,中国人嘛,心口不一,首鼠两端,不是新鲜事,务必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等他当真顾全了句号,把儿子送进大牢,朱之正的官运差不多也就结束了。傻了吧?什么事都不能太当真的,老前辈恨他儿子是真的,怕句号画不圆也是真的,要你按章办事也是真的,可并未讲必须送进牢里去啊!
盛莉告诉过杜小棣,她公公是赞成拖的,“中国的事,一拖就黄,一黄就稀里马虎。关键在这个姓朱的手里,他要认起真来,又加上同案的人把过错全推到小伙子身上,只要一交出去,必定要坐几年牢的。你要救你的巩杰,只有在他那儿下功夫,我公公也说不上话了。”
郭东林暗地里乐了,这位大副的戏,到此为止了。
十五
杜小棣嫁后,一谈起旧日的情人,通常不大接朱之正的话碴。不是禁忌,也非伤感,而是她这个人,眼前不见谁,脑子里也就不会想着谁,不是无情,也不是健忘,她更专注此时此地的快乐,是个地道的今天主义者。昨天已经过去,明天还没有来,想那么多,不累?
她那种看来聪明,其实不算很聪明的女孩子,你既然是个可以卖弄色相,但不情愿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解裤带的姑娘。那就不要把“公用品”的话,再转述给那个走投无路的人听。一个落水的人,救命要紧,哪怕一根稻草,也捞住不放的。
“小棣,我求你这一回,为了我,你再去试一试!”
“不,不,不是怕再碰钉子?我不能干!”
“小棣!没有一个男人,会拒绝漂亮女人的!只有他能决定我的命运--”
她第二次又去了朱之正的家,他在厨房里忙吃的,他女儿在美国,只是他一个人过着单身贵族的生活。
在办公室里的他,挺官僚的,板着脸,说的话和社论一样严肃。可在他自己的家里,虽然还字斟句酌,口气缓和多了。他说,连上帝也原谅年轻人犯错误的,不过,巩杰也太过份,太任性,就说那个挨批的节目吧,何必那么听不进别人的话,结果如何,碰得头破血流。现在,你犯了错误,你还发那艺术家的脾气,别人谁会买你的账呢?
她靠拢过去,再三说明巩杰这人,他是有这些不在乎的毛病,可心并不坏。
他暗自好笑,心这个东西谁看得见,你来干什么?我可能做什么?亮出来都未必是冠冕堂皇的。他和她拉开一点距离,因为气氛不到那么融洽的程度,他不能不戒备着她,她也提防着他,他虽是官,可他更是男人,房间里又无他人;朱之正一闪念间,那邪恶的占有欲,曾使他横下心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突然袭击,抱住搂住这个近在咫尺的女人。她呢,来访的目的,本意就是出卖自己,她希望他是个坏蛋,但又害怕他果真是个坏蛋。她等待着那个场面,来救巩杰,可又担心,万一占了便宜,并不办事,岂不是吃哑巴亏么!她也往后退了退。
朱之正索性推开厨房的窗户,天气在热起来。念头是一回事,后果又是另一回事。谁知她是怎么一个女人,万一鬼哭狼嚎,大叫大嚷,弄得沸沸扬扬,惊动全楼怎么办呢?像他在研究所遇到的那个不反感动作粗鲁强暴的女技术员,终究少见。何况当时山沟里为了备战,疏散居住,左右无人,那个小段,她叫喊下大天来,也无济于事。
那时,长时间不沾女人,屋子里有个异性,空气似乎要温馨一些,他不愿让她即刻走掉。朱之正太了解自己,心地确是不那么善,但还未恶到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步,所以他才败在郭大官人手里。不过对付一个未经世故的女孩子,还是游刃有余的。“话说回来,年轻人,又是艺术家,好激动,犯错误是难免的。”
“那您--”杜小棣坐回到他身边站立着,把想表达的意思,总算婉转地说了出来。仰着那张好看的脸,等待他的答复。
这时,要亲她一下,她会抗拒么?他问自己。
他相信,她在使用女人的武器,至少是魅力。他记得,那个技术员也是有求于他,要求调离三线,和杜小棣一样,一次,两次地来找他,先在办公室,后来到他住处,也是这种春天和夏天之间发生的事,她穿着又薄又透的短裙,在他屋子里晃来晃去。那时,他是所长,是有权放走她的,但此例一开,至少得走掉一大半。他拒绝了,说到底,连他本人也不愿呆在这山沟里。但她缠住他不放,有一次赖着不走,非要他在申请书上表态同意。其实山区的夏天来得晚,那时还不炎热,她那白嫩的玉臂挨着他,向他撒娇,向他展开魅力攻势。
小段存心穿得那么短的,那露出来的丰腴的大腿,以及无需想象,就在裙边裸露出来的白白嫩嫩的臀部,原意是供展览,只许观看,不许动手的。但他忍不住地伸出胳臂,搂住了她,一把将那个长得相当丰满的身子,强拉过来,按倒自己的腿上,并且不是十分温柔而是急切地抚摸着她。
他的下属先是怔了一下,本来她是打算付出一小点代价,不动真格的。可她估计错了,朱之正是个正派的君子,但不等于他不是一个男人。那双眼睛里的欲火,早把君子、伪君子那面具扯掉了,碰上这样一个无所谓体面的人,知道不是简简单单的搂一下,抠一下就可了结的场面了。
小段后悔了。
她挣脱了他,脸急得飞红,要离开他的屋子。他知道,迈出了刚才的一步,弄到手和弄不到手,后果反正是一样的。于是等不到她拉开门,就死活把她拖住。“别,别--”他知道自己卑鄙,口口声声不迷信权力,此刻却无耻地利用权力,一分钟前还严词拒绝她的请求,现在又改口同意了。“只要你答应我,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的。”他骂自己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可搂抱着的这软绵绵的肉体,他又不愿放开。但她对他的承诺,不领情,也不服贴,她的尊严,她的愤怒,加上她的恐惧,促使她跟他死命地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