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华尔滋(第10/11页)
汪会长搞政治的,这种事他可不干,让儿媳、女儿,以及老伴陪他跳舞,是私人之间的交往,谁也管不着。一句话,我乐意,别人什么屁也放不出来。可这件事。一直支吾到他离境,也未吐口。“什么叫政治上的成熟?什么叫炉火纯青?”事后,他很自豪过一番的。
“可现在大胡子又杀回来了,他打算开溜?没那么便宜!”莉莉说。
于是我照她的面授机宜,对汪会长公事公办地说:“第一,你得到飞机场去恭候,第二,你得准备不亚于上次他住的五星级饭店。第三,接风的宴请,不要搞得太繁文缛节了,还是在仿膳吧!至于日程,活动,安排,等他来了以后再商量。”
他也不是吃素的,那在乎我这个写小说的人的命令。“你说了些什么呀?是不是电话串线了啊?”
“一点不错,汪会长,是我,就是那个你认为不怎么肯总结经验,吸受教训的人。是这么回事,立德尔博士和我算不上很铁,但也不见得不铁。反正,我明白,你家菲菲即使办下护照,不等于签证。你夫人,接到邀请,对方也可以取消的,打个电传来就作废了。再说,莺莺和燕燕在美国的保证金,博士要撤的话--”
我以为汪会长晕过去了呢?电话里一点响动也没有。
“汪会长!”
不吭声。
我又叫了一声,仍旧了无反应。
“莉莉,糟了,他肯定跑了。”
这位美人说:“我想,他一定去准备了。”
16
早在这以前,一八六四年美国传教士在山东登州租买民房,这其中倒很有可能找到立德尔博士的外曾祖父的一些蛛丝马迹,怎么弄到崇厚出来帮忙打圆场,以三口通大臣名义咨文给总理衙门,很可能是这位交游广阔的牧师,进行活动的结果吧?
连山东那些够软弱无能的办事机构,那些吃花酒,听大鼓书的师爷们,也对崇老爷一味由洋人牵着鼻子走,颇为不满。
“想必是胡涂了吧?”
“未知洋人许了他什么好处?”
“何况根据《中美望厦条约》,早已有明文规定。美国人也未免太得陇望蜀了吧?这位崇大臣真不怕落个卖国的罪名嘛?”
当时的美国政府,自然不会退却。有一本教士的传记里,描绘了这次十字军的征伐。怎样派了一支令人振奋的舰队,来支持神圣的宗教事业的。虽然只有几艘舰艇,但开到登州附近海面,一字排开,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海港码头时,也足以使那些不服从的中国官吏,魂飞胆丧的了。教士倪维思之妻这样记述:“但是有五个外国女人,八个孩子,若乱民群起,关上城门,有何法可逃呢?我们遂将此事禀报在烟台的领事官。当时在烟台没有美国兵船可调,幸有英国水师提督,一听这事,遂即打发两号大兵船,直奔登州,站在水城外,请我们上船作客。”
“若天父不格外施恩保佑,差兵船来拯救我们,谅我也早如天津的外国人一同丧命。这船的威力实在神异,官民一见,惊的陡变心意,这事化凶为吉。我们一到烟台,登州的官府速速来信,请我们再回那里住。”
崇大人在起作用了。
可兵船未到之前,登州知府了无反应,那位教士嘲笑地形容为“这是典型的装聋作哑的中国方式”,“按照那位德国神父的说法,你不用手杖击打他的头颅,他会把这种麻木视作他的胜利。”
于是,这天的一早,显然有立德尔博士的外曾祖父和他们一干包括威海、登州、胶州、黄县、以及烟台的传教士们,在美国驻烟台总领事的率领下,并有数百名荷枪实弹的美国海军官兵护卫,到登州知府衙门示威。“美国乃文明国家,诉之以文明手段,不得已时,方使用武力”,先是声称“欲拿拦阻租房绅士,及要赔损坏墓碑银两”(美国传教士的墓曾两次被当地老百姓砸毁)。接着,持枪的士兵们把娘娘庙附近的官衙,围了个水泄不通。总领事要求登州知府立刻办理,否则,“如有后来耽搁,或反复不定,此怒情一起,虽流血不能止灭。”
这位教士说:“中国人最注重面子,他们甚至认为如果能够维护了面子,哪怕付出更多一些代价,也在所不惜。这是个很奇怪的民族,即使是失败了,他也会为未遭到更大的失败,而获得精神上的满足。这一次,总领事先生为了使中国官员们认识到美国人的认真,坚决要求查办那位曾经傲慢过的登州知府,结果,完全失去脸面的这个官员,倒更加驯服,更加唯命是从了。”
结果,当然一切如愿,山东巡抚李秉衡已经知照当地,可以便宜行事。
立德尔的外曾祖父获得了他们想得到的一切,“可以见出这些年间,主的道理在中国是怎样的兴盛。”[19]
毓贤发达的时候,崇厚已经离开人世,他接替李秉衡、张汝梅当上山东巡抚,未能受到这位媚外派大臣的指点,却与谋立大阿哥的顽固守旧份子载漪、载勋、刚毅等沆瀣一气。他们总是幻想最好有朝一日是能够恢复封建制度旧有的一切,甚至“以为只将通商口岸、内地教堂之几个洋人杀尽,其余来一个杀一个,则根株自绝矣。而后闭关而治,复我太平,岂不妙哉。”[20]
他上任后一方面不惜大肆杀戮人民去应付洋人;一方面“护大刀会尤力”,使拳民们充满幻想,认为“上奉太后密旨,下遵毓贤命令,兴大清,灭洋教,他日功成名就,大则仕宦而至将相,小则丰富而有衣食。”
不久,“朱红灯构乱,倡言灭教。”对官员来说,最怕这个乱字,一乱,他就有丢乌纱帽的危险。现在朱红灯以灭教的名义来造反,对不起,镇压老百姓,他是绝对无情的。“毓贤令知府卢昌诒按问,匪击杀数十人。”哪晓得官兵根本不是对手,无法遏制这股事实上的带有相当盲动性质的农民起义,于是改剿为抚。义和拳由民间乌合之众,摇身一变,成了被官方承认的一支武装力量,就是从他在山东任上开始的。《清史稿》说他“更名曰团,团建旗帜,皆署毓字。教士乞保护,置勿问,匪浸炽。法使诘总署,乃徵还。”
若按美国公使的意见,他本该永不录用。也许由于法国公使的质询的口气,不那么十分坚决,他由山东调回北京,在载漪的支持下,终于出任山西巡抚。
这政府也太可怜点了,要不就死硬,要不就软鸡蛋一枚。
毓贤到了太原以后,“于是拳术渐被山西,平阳府县上书,言匪事,毓贤痛斥之。匪益炽,毓贤更命制钢刀数百,赐拳童,令演习。其酋出入抚署,款若上宾。居无何,朝旨申命保教民。毓贤阳遵旨,行下文书稠叠,教士咸感悦。未几,又命传致教士驻省城,曰县中兵力薄,防疏失也。教士先后至者七十余人,乃扃聚一室,卫以兵,时致蔬果。一日……呼七十余人至,令自承悔教,教民不肯承,乃悉出斩之。妇孺就死,呼号声不忍闻。”[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