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问与答(第10/15页)

帕多说这些话时并无怨恨的语气,还几乎觉得有一点好玩。这件事当时没有惹恼她,现在也没有惹恼她。

达格利什问:“她问你要多少钱来买得她的沉默?”

他毫不怀疑,不管她要了多少钱,那笔钱一定没有支付。

“她说她还没有打定主意要什么,得想一想,得要得合情合理。你真该看看她当时的那张脸,斑斑驳驳,红得就像一只令人讨厌的火鸡。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样拉长着一张脸的。我假装害怕极了,后悔得要死,要求那天晚上我们应该谈一谈。那样做是为了给我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去和奈杰尔联系。他和他守寡的母亲就住在城外。她很溺爱他,我知道叫她证明她儿子在家里过的夜毫不困难。她甚至不在乎我们在一起。她认为她宝贝的奈杰尔想要什么就该得到什么。但是我得赶在佩尔斯之前把一切安排好。那晚我见到她时,告诉她我们两人坚决否认那件事的存在,奈杰尔有不在场证据来支持他。她忘了奈杰尔还有个母亲,也忘了别的事。奈杰尔是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的侄子。如果她去告了状,也只有她会被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赶出去,而不是我。佩尔斯真是蠢得要命,真的。”

“看来你应付起这类事来得心应手、镇静自如,真叫人佩服。你就真的不知道佩尔斯打算怎么惩罚你吗?”

“啊,我当然知道!我在开口告诉她之前先让她说出来了。真是有趣极了。那根本就不是惩罚,更像是讹诈。她想和我们玩,加入我们这一伙!”

“你们这一伙?”

“嗯,就是我、詹妮弗·布莱恩和戴安娜·哈泼。我那时正和奈杰尔交往,戴安娜和詹妮弗的男友都是奈杰尔的朋友。你没见过詹妮弗,她就是那些因流感而请假的学生中的一员。佩尔斯要我们为她介绍一个男朋友,那样她就能成为我们这一伙人中的第四个了。”

“你不觉得这很令人吃惊吗?从我听到的有关她的情况来看,希瑟·佩尔斯根本就不是那类对性有兴趣的人。”

“人人都对性有兴趣,只是各有各的方式。佩尔斯只是没有直接提出来罢了。她说我们三个她都信不过,应该另找一个可靠的人来监督我们。猜猜看!猜中了是谁可没有奖金!我知道她想要谁。是汤姆·迈利克斯,他那时候是儿科的登记员。他一身缺点,相当令人讨厌,但是佩尔斯喜欢他。他们俩都属于医院教友会的,汤姆在这里待满两年之后就要去当传教士什么的。他倒是很适合佩尔斯。我敢说只要我对他施加压力,他完全可能和她出去幽会一两次。但那样做对她没有一点好处。他不要佩尔斯,他要的是我。你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达格利什当然知道,毕竟这是最普通、最老套的个人悲剧。你爱一个人,他却不爱你。更糟糕的是,他不惜舍弃自己的最大利益,也要打破你平静的心境,去爱上另一个人。假设没有了这种人间悲喜剧,世界上半数的诗人和小说家又该干什么去呢?但是朱丽亚·帕多不为所动。达格利什想,如果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同情,甚至是表现出一点儿兴趣就好了!佩尔斯这种不顾一切的需求和对爱的渴望迫使她从可悲的乞求者走向了讹诈犯,但她在被讹诈者那里却一无所获,甚至连一丝觉得好笑的轻蔑也没有。

这个被讹诈者甚至都不觉得有必要要求佩尔斯保守秘密。她此时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把原因告诉了他。

“我现在不在乎你知道了。我干吗要在乎?毕竟佩尔斯死了,法伦也死了。我的意思是,这里出了两宗命案,总护士长和医院管理委员会有更重要的事得操心,哪里还会管我和奈杰尔上床的事。可是每当我想起那个晚上,那才叫销魂呢!那张床太窄,一直吱吱嘎嘎地叫,奈杰尔和我咯咯地笑着,我们几乎不能够……可是只要一想到佩尔斯盯在锁洞上的那只眼睛……”

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这真是一串发自本能的、回忆欢乐往事的钟声齐奏,那么天真,那么富有感染力。马斯特森抬起严肃的脸看着她,也不禁漾开了嘴角,宽容地咧嘴一笑。有那么一刻,他和达格利什都不得不努力克制自己,以免和她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7

达格利什一一召见等候在图书馆里的那些人时,并没有按照任何特定的顺序,他把吉尔瑞护士长留到最后也没有特别的用意。但是漫长的等待对于她来说是有点欠体谅了。很显然,一大清早起床,她就挤出时间来仔细地化了妆。这当然是出于本能做的一番准备,不管那天会遭遇什么样的意外和损害,她都得做这样的准备。但是她化的妆后来却弄得一团糟。睫毛油流了下来,弄污了眼影,汗珠一直沿着前额往下淌,唇膏在下巴上留下一道痕迹,或许是她自己的手不经意间在脸上乱划造成的。很显然,她发觉她很难使自己的双手安静下来。她坐在那里,手指将手帕绞来绞去,又在双腿上不安地划动。没有等到达格利什开口说话,她便极度激动地开了腔,喋喋不休地高声说:“你和你的警官与梅克诺夫特一家一起待在猎鹰者武器旅馆里,不是吗?但愿他们能让你们住得舒服,希拉有点令人讨厌,但是鲍勃,你让他独自待着时倒是个挺不错的人。”

达格利什做了一切努力不让鲍勃独自待着。他之所以挑选猎鹰者武器旅馆,是因为它小、方便、安静,而且一半的房间都空着。没多久他便明白了原因,旅馆的老板鲍勃·梅克诺夫特和他的太太比起关心如何让客人过得舒服,更关心如何给来访者留下他们有教养的印象。因此达格利什强烈地希望在这个周末能搬出那个地方。与此同时,他无心与吉尔瑞护士长讨论梅克诺夫特一家,便彬彬有礼但坚决地把她引导到更为相关的话题上来。

和其他接受询问的人不同,吉尔瑞护士长认为在开始前,她必须花五分钟表达她对那两个女孩的死亡感到的恐惧感受,那是何等的惊悚、悲惨、糟糕、可怕、残忍、难忘、费解,等等。达格利什想,这种情绪表述尽管没有独到见解,却也是真实的。这个女人是真正悲痛的,他怀疑她是否被吓坏了。

他引导着她一起回到1月12日星期一发生的事件上去。她所说的也没有什么新鲜内容,陈述也已经记录在案了。她那天起得很晚,匆匆忙忙穿好衣服,等到她收拾好赶到餐厅时正好8点。她在那里和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及罗尔芙护士长一块儿吃了早餐,当时她第一次听说法伦头天夜里生病了。达格利什问她是否还记得是哪位护士长把这消息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