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问与答(第9/15页)
他注意到这些对马斯特森警官也有着影响力。
可是罗尔芙护士长是怎么说她来着?
“一个聪明的女孩,但思想上缺乏历练,是一个心眼好、能体贴人的护士。”
好吧,可能是这样。但是罗尔芙护士长受了偏见的支配,所以达格利什要以自己的方式来下判断。
他压住心中的疑问,抵制住要挖苦人、想用低级的嘲弄来表示反感的冲动。
“你觉得影片怎样?”
“还成。”
“那么,你看完这部‘还成’的电影后回到南丁格尔大楼时是什么时候了?”
“我不知道,我想大约接近晚上11点了吧。我在电影院外面遇见了罗尔芙护士长,我们一起走回来的。我想她已经告诉过你了。”
由此看来,她们必定已经谈过话了。这就是她们的故事,这个女孩又重复了一遍。她毫不掩饰,根本不在乎人家是不是相信她。这当然可以查出来。电影院售票室里的女孩也许能回忆起她们两个是不是一起来的。但是根本不必费劲调查,那有什么要紧的呢?除非她们两个一边欣赏电影一边策划凶杀案,就这样度过了那一晚。如果的确如此,这里就有一名罪恶的同谋犯,而她看起来明显也无所谓。
达格利什问:“你回来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我上楼去了护士起居室,她们正在看电视。呃,实际上我进去时她们刚刚关上电视。伯特双胞胎到厨房去沏了茶,我们把茶端到莫琳的房间里喝,达克尔斯跟着我们一起去了。玛德琳·戈达尔留下来和法伦待在一起。我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上来的。我一喝完茶便上床去睡了。0点之前我就睡着了。”
她也许睡着了。但这是一次非常简单的谋杀,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她——或许是在卫生间的一个隔间里——等待,一直等着法伦洗澡。一旦法伦进了浴室,帕多护士就会知道其他学生所知道的一切:一杯加了柠檬汁的威士忌会在法伦的床头柜上等着。溜进她的房间,在饮料里加点什么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然后呢?在没有拿到事实根据之前,顺水推舟做出这样的推理,就如同摸黑前行,令人发狂。不到尸检报告出来,毒理学报告到手,他都不能确定正在调查的是不是一桩谋杀案。
他突然改变方针,返回到前一个话题上去。
“你对佩尔斯护士的死感到遗憾吗?”
她又一次睁大了眼睛,微微噘起嘴,思考着,意思是这真是一个相当傻的问题。
“当然,”稍微停顿了一下,“她从没有伤害过我。”
“她伤害过别人吗?”
“你最好去问她们自己。”又是一阵停顿。或许她觉得自己的冒失有点傻气和粗鲁。“佩尔斯能带给别人什么伤害呢?”这句话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蔑,只有冷漠,她仅仅是陈述一件事实。
“有人杀了她。那可能意味着她招人怨。有人必定很恨她,想把她从眼前除掉。”
“她很可能是自杀的。当她吞那根管子时,便清楚地知道要流进来的是什么了。她害怕了,每一个在旁边看着的人都能够看出这一点。”
朱丽亚·帕多是第一个提到佩尔斯护士的恐惧的学生。当时,所有在场人员中只有两人注意到了这一点,另一位是综合护士协会的视察员。她的陈述着重指出了那女孩恐惧的表情,佩尔斯护士几乎是在强迫自己忍受。帕多护士居然如此具有洞察力,真是令人吃惊,也很有趣。达格利什说:“但是你真的相信是她自己把腐蚀性的毒药放进了食物里吗?”
那双蓝色的眼睛又和他的眼睛碰上了,她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不,佩尔斯每次不得不扮演病人时,都怕得要命。她讨厌做这个,虽然从不说出来,但人人都能看出她的感受。吞咽那根管子对于她来说必定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有一次她对我说,一想到要在喉部做检查或是手术她就受不了。她小时候曾经做过扁桃体切除手术,那个外科大夫,也许是一个护士,对她很粗暴,深深地伤害了她。不管怎样,那是一次可怕的经历,给她留下了对于喉部的恐惧。当然,她本可以向吉尔瑞护士长解释,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都愿意替换她,她就不必扮演病人了。没有人强迫她。但是我觉得佩尔斯认为完成示范是她的责任。她是一个特别看重责任的人。”
如此看来,当时在场的任何人都应该能看出佩尔斯的感受。但事实上,只有两个人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就是眼前这个明显没心没肺的小女人。
达格利什的好奇心被激发了出来,但并没有特别吃惊:佩尔斯护士竟然会挑选朱丽亚·帕多来做自己信赖的人。他以前也碰到过这种反常的吸引。长得漂亮、惹人喜爱的人常常对于长相平凡、遭人看不起的人具有吸引力。有时候这种吸引力甚至是互相的。他心里猜度着,这种奇怪的互相吸引成了多少友谊和婚姻的基础,却不为这个世界所理解。但如果希瑟·佩尔斯希望通过讲述她童年的阴影得到对方的友谊或同情的话,那她真是不幸。朱丽亚·帕多看重的是力量,而不是弱点。面对乞求她同情的他人,她只会无动于衷。然而,谁又知道呢?佩尔斯也许从她那里得到了什么,不是友谊,不是同情,甚至也不是怜悯,而只不过是一点点理解而已。
他突然产生一阵冲动:“我想你大概比这里任何其他人都更了解佩尔斯护士,可能十分了解。我不相信她是自杀的,你也不相信。我要你把关于她的一切都告诉我,那会帮助我找出一个动机来。”
一秒钟的停顿。这是他的想象,还是她真的在下决心说什么事呢?然后她开始说,音调挺高,却有种不善表达的孩子气:“我猜她在讹诈某个人,她对我干过一次。”
“说说看。”
她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估量他的可信度,或者是在衡量这件事值不值得讲出来。然后她的嘴角上翘,露出一个微笑,好像在缅怀往事,接着平静地说道:“一年以前我的男友曾和我在一起过了一夜,不是在这里,是在综合护士宿舍。我打开了一扇防火通道门放他进来。我们当时只是闹着玩的。”
“他是约翰·卡朋达的人吗?”
“嗯,是的,是外科登记处的。”
“那么希瑟·佩尔斯是如何发现的呢?”
“那是我们预考——就是第一次国家注册考试——的前一晚。佩尔斯每逢考试之前都要闹肚子。我猜她是沿着走廊慢慢摸到厕所去时看见了我正让奈杰尔进来,又或许是她返回卧室时在我的房门上偷听来着。她大概听到了我们在房中咯咯地笑,或者诸如此类的声音。我料想她听了个够。我不知道她这样干是要做什么。从来就没有人想和佩尔斯做爱,所以我想她就是要听别人和男人在床上的动静以获得一点刺激。不管怎样,第二天一早她就跟我说了这件事,还威胁说要告诉总护士长,把我赶出护士培训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