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不要回头(第9/15页)

“现在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思议了,先生,”他说,“包机没有延迟,是带着全班乘客按时起飞的。就他们所了解的情况,一切都很顺利。夫人肯定是改变了主意。”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歉疚了。

“她改变了主意,”约翰重复着这句话,“但她究竟为什么这样做呢?她正急着要在今晚赶回家。”

经理耸耸肩。“你应该了解女士们的心思,先生。”他说,“你妻子可能觉得,她最终还是宁愿跟你坐火车去米兰。尽管我可以向你保证,包机上的人都是非常值得尊敬的,飞机是卡拉维尔客机,绝对安全。”

“是的,是的,”约翰不耐烦地说,“我对你的这番安排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我只是不明白是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除非是因为见到了这两位女士。”

经理沉默了。他不知说什么才好。接待员也同样十分关切。“有没有可能是你弄错了,”他大着胆子说,“你在汽艇上看到的实际上不是你夫人?”

“不会,”约翰回答说,“那的确是我妻子,我向你保证。她穿的是红色的外套,没有戴帽子,跟她离开这里时一样。我清清楚楚看见她,就像现在我看见你一样。我可以在法庭上发誓。”

“不幸的是,”经理说,“我们不知道那两位女士的名字,也不知道她们住的是哪家酒店。你说你们是昨天在托尔切洛遇见她们的?”

“是……但时间很短。她们不在那儿住。至少我认为她们不在那儿住。我们在威尼斯吃晚饭时又偶然见到她们。”

“对不起……”来了一拨带着行李的客人,要登记入住,接待员必须去接待他们。约翰转过来,有些绝望地对经理说:“你是否认为应该给托尔切洛的酒店打电话,或许那里的人知道两位女士的名字,或者她们在威尼斯住的地方?”

“我们可以试试,”经理回答说,“虽然希望不大,但我们可以试试。”

约翰又开始焦急地踱着步子,不时看着摆动门,希望着,祈求着,让他看到那件红色外套,看见劳拉进来。接着,经理跟托尔切洛酒店的某个人之间通上了电话,两个人好像永远也谈不完似的。

“告诉他们,是两个姐妹,”约翰说,“两个老太太,身穿灰色衣服,长得一模一样。一位女士是盲人。”他又补充道。经理点点头。显然他跟对方说得很详细。然而,挂断电话以后,他摇了摇头。“托尔切洛的经理说他记得那两位女士,”他对约翰说,“但她们只在那里吃午饭。他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

“唉,事已至此,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

约翰点燃了第三支烟,出门到了露台上,在那儿又来回踱起步来。他望着运河对岸,搜寻着过往轮船上的面孔,查看摩托艇上的乘客,甚至连平底船也不放过。时间在他手表上一分一秒地过去,没有劳拉的任何迹象。一个可怕的预感在困扰着他:这件事情是以某种方式事先安排好的,劳拉从来就没打算搭上那班飞机,昨晚在餐厅她就跟那对姐妹做了约定。上帝啊,他想,这是不可能的,我要变成偏执狂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在机场的相遇更像是偶然的,她们以某种惊人的理由说服劳拉放弃登机,甚至阻止她上飞机,搬弄她们那套通灵视觉,说这架飞机就要坠毁,她必须跟她们一起返回威尼斯。劳拉正处在敏感状态,连问也不问就全部接受了。

但就算所有这些都有可能,为什么她不来酒店呢?她在做什么?四点钟了,接着又到了四点半,水面已不再泛起波光。他回到了前台。

“我不能在这儿瞎逛了,”他说,“就算她现在露面,我们今天晚上也到不了米兰了。我去圣马可广场或者别的地方看看,或许能看到她和那两位女士。如果我不在的时候她来了,你能解释一下吗?”

接待员十分专注。“是的,肯定,”他说,“我知道你很着急,先生。也许最好我们今晚给你在这儿订个房间?”

约翰无奈地摆了摆手:“也许吧,我也不知道,也许……”

他走出摆动门,朝圣马可广场的方向走去。他查看了每一家店铺,每一排柱廊,来回穿过广场十几次,在“弗洛里安”和“夸德里”餐厅门前的桌子中间穿过,明知道劳拉的红色外套和孪生姐妹的鲜明外观十分显眼,即使在如此密集的人群中也很容易被发现,但仍未看到她们的半点踪迹。他加入在美彻丽雅购物的人流,跟那些悠闲逛街的人挤在一起,心里很清楚这样做毫无用处,她们不会在这里。劳拉怎么会以此为由故意错过航班返回威尼斯呢?即使她出于某种他无法想象的原因这样做了,她也一定会先到酒店找他的。

唯一剩下的事情就是追查这对姐妹。威尼斯散布着几百家酒店和膳宿公寓,甚至她们会住在更远的扎特勒和朱代卡。最后这两个地方的可能性不大。她们更有可能住在圣扎卡里亚附近的一家小旅馆或公寓,离昨晚吃饭的餐馆很近。那个盲人晚上肯定不会去太远的地方。他太愚蠢了,竟然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转身离开光线明亮的购物区,疾步朝昨晚吃饭的那个较为狭窄、拥挤的街区走去。他毫不费力就找到了那家餐厅,但餐厅还未开始营业,布置餐桌的服务员也不是招待过他们的那个。约翰说要找老板,服务员便去了后面的区域,一两分钟后带着外表凌乱不整的店主出来。这人连外套也没穿,正在享受开业前的最后几分钟清闲。

“昨晚我在这儿吃过晚餐,”约翰解释说,“有两个女士坐的是角上那张桌子。”他用手指了一下。

“你今天晚上想预订那张桌子?”店主问。

“不,”约翰说,“不是,昨晚有两位女士,两姐妹,due sorelle,双胞胎,gemelle——双胞胎是这么说吧?你还记得吗?两位女士,sorelle vecchie……”

“哦,”那人说着意大利语,“是的,是的,先生,那个可怜的女士。”他用双手捂住眼睛,表示失明的意思,“是的,我记得。”

“你知道她们的名字吗?”约翰问,“她们在哪里住?我正急着找她们。”

店主摊开双手做了个遗憾的姿势。“我非常抱歉,先生,我不知道两位女士的名字,”他用蹩脚的英文说,“她们一共在这里一两次,大概是晚饭吧,她们没说她们住的地方。也许你今晚再来,她们可能会在这儿?你想预订一张桌子吗?”

他朝周围指了指,让他挑一张喜欢的桌子,但约翰摇了摇头。

“谢谢,不用了。我可能在别处就餐。对不起,麻烦你了。如果女士们来的话……”他停顿了一下,“我可能过会儿再回来,”他补充说,“我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