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架之路(第17/19页)
吉姆·福斯特盯着他,然后诧异地看了鲍勃·史密斯一眼。
“他的身体欠佳,”鲍勃喃喃地说,“刚才他生病了,在上面教堂那边。他肚子疼得厉害,应该尽快回酒店去。”
“可怜的家伙,”吉姆·福斯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太糟糕了。我说……”他转过来对着巴布科克,“你现在就立刻上车,我让司机把你直接送回酒店。我上救护车护送迪安小姐。”
“她的情况怎么样?”巴布科克问。
“他们也说不清楚,”吉姆·福斯特说,“我觉得主要还是受了惊吓。一个当导游的家伙把她从水里拉出来的时候,她实际上已经不省人事。幸运的是那人刚好站在台阶顶部。不过,我想弄清鲍勃的妻子和我的妻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们还待在那个地狱之城,就是不知在哪儿。”
他抓着巴布科克的胳膊,扶着他去巴士那边。奇怪,别人身上发生的灾祸会让你忘记自己的不幸,当他蹒跚走下圣斯蒂芬门,看见救护车时,他所经受的恐慌就一下子消失了,全部心思都被一种更深的焦虑占据,担心是不是凯特出了事,让人带着担架去救援。不过出事的却是迪安小姐。可怜的迪安小姐。感谢上帝,不是凯特。
巴士轰隆隆开走,面色苍白的巴布科克坐在车里,郁郁寡欢地从窗口看着他们。
“好了,现在已经把他安排上路,算是完成了一件事,”吉姆·福斯特说,“简直是一场灾难,竟然乱成这样。真希望上校能在这儿负责处理。”
“我现在很担心罗宾,”鲍勃·史密斯说,“我让他在圣墓教堂外面等着我们,可我们出来的时候他却失踪了。”
“失踪了?在这种乱哄哄的地方?”吉姆·福斯特惊得瞪大了眼睛。
正在这时他看见了他的妻子,身边跟着姬尔,两人正穿过圣斯蒂芬门往这边走来,立刻让他觉得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连忙朝她跑了过去。
“谢天谢地,你可算回来了,”他说,“我们正要把迪安小姐送到医院去。她已经在救护车上了。我一会儿在路上再给你解释。简直是大小事故接连不断。巴布科克病了,罗宾又失踪了,这真是灾难性的一天。”
凯特抓住了他的胳膊:“可你呢?你没事吧?”
“没事……我会出什么事?”
他拉着她走向救护车。他连看都没看姬尔一眼。鲍勃迟疑了一下,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随后他转过身,发现姬尔就站在自己身旁。
“你去哪儿了?”他问道。
“我也说不清,”她疲惫地说,“在一个什么花园待了一会儿。我一直找你,但怎么也找不着。凯特跟我在一起来着。她很担心她丈夫。人一多他就受不了。”
“我们这些人也一样受不了,”他说,“不过我们还得再次面对他们。小罗宾走丢了,我必须把他找回来。这儿也没别人了。”
“我跟你一起去。”
“你真想去?我看你已经累坏了。”
福斯特夫妇钻进了救护车。鸣笛声大作,旁观的人都散开了。姬尔脑子里想着被他们称为悲哀之路的那条无穷无尽、蜿蜒向上的街道,想着那些念诵经文的朝圣者、喋喋不休的商贩,她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些,不想再听到那些嘈杂的噪音。
“我可以面对,”她叹了口气,“我们在一起的话,应该不会显得太漫长。”
罗宾很是自得其乐。每当他一人独处,就会有种自由自在、无所不能的感觉。一路尾随着那些不时跪倒在地的朝圣者踽踽而行,早已让他厌烦之极。甚至他们连这条路是否正确都没搞清楚,这样做就更没必要了。整个城市经过那么多次的摧毁和重建,已经与两千年前的面貌决然不同。让它复原的唯一办法就是把这里再次推平,然后往下挖掘,找到原来的所有地基。他长大后如果没有当上他父亲那样的科学家,就会做一个考古学家。他觉得,这两个职业十分近似。他是肯定不会去当巴布科克那样的牧师的。当今时代不同了。
他不知道这些人要在教堂里待多久。大概会待几个小时吧。教士和朝圣者把这里塞得满满当当,人们比肩继踵,互相冲撞。他因此笑了起来,这一笑倒让他想上厕所了——他祖母讨厌厕所这个字眼,可学校里的所有人都这么说——不过这儿根本没有,所以他便在教堂的墙边解决了。谁也没看见。然后他往台阶上一坐,拿出那两张地图在膝盖上摊开。问题是,耶稣当时是被关在安东尼要塞,还是关在城堡里?或许两个地方都关过。但哪一个是他背上他的十字架,跟其他两名囚犯动身前往各各他之前最后待的地方呢?福音书里没说清楚。他被带到彼拉多面前,但彼拉多当时可能待在其中的任何一个地方。彼拉多将耶稣押送到大祭司那儿,然后钉上十字架,但大祭司是在什么地方等着呢?这是问题的关键。可能是在希律王的宫殿,也就是现在城堡的位置,要是这样的话,耶稣和两个窃贼应该是从加纳斯门出城的。他对照着两张地图:加纳斯门现在称作雅法门,希伯来语是“雅弗”,就看你说的是哪种语言了。
罗宾望着教堂门口。看来他们还得在里面待上一百年。他决定往雅法门那边走,亲自去看看它到底什么样。那里并不太远,借助手里那张现代的地图,他不会走迷路。他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来到那座城门,便停下脚步,查看着周围的情况。人们从城门走进走出,门外停着不少汽车,就像圣斯蒂芬门那边的情形一样,它正好处于这座大墙环围之城的另一端。问题是,这里在两千年前应该是光秃秃的山坡和一座座花园,可现在变成了一条通衢大道,一座现代城市四面扩张开去。他再次求教他那张老地图。这儿原来有一座要塞塔楼,名叫“塞菲努斯”,傲然耸立于城市的西北角,公元七十年提图斯皇帝在占领并洗劫耶路撒冷之前,同他的罗马军团驻扎此地,骑马巡查过这座塔楼。现在,遗址上已经有了其他建筑,叫作“兄弟学院”。不过,先别急,这是所谓的兄弟学院,还是一座名叫“骑士宫殿”的酒店呢?无论是什么,它都是建在城墙里面的,这就有点儿不对劲儿了,就算城墙是重修的,也同样不太合适。
“我要想象当时的情形,”他自语道,“我就是耶稣,我刚刚走过加纳斯门,这边都是光秃秃的山坡和倾斜的花园,他们不会在一个花园里把人钉上十字架,而是在稍远一点儿的地方,显得更加体面,尤其是在逾越节前夕,否则人们会发生骚乱,当时骚乱已经够多的了。因此,就让耶稣和其他两个死囚走远一点儿,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让农工西蒙——校长告诉我,阿拉姆语里的Cyrene是农工的意思——来背十字架。当时他刚刚从田里收工回来。因为耶稣被鞭挞得十分虚弱,无法背负十字架。他们把他和其他人带上崎岖不平、灌木丛生之地,从塞菲努斯塔楼上监视着他们,那上面必定有士兵们站岗,因此即便有人企图营救也必定被挫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