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第12/13页)

“潘妮……肯恩……”她抽泣着说,“潘妮……肯恩。”

麦克马上切换到卡戎一号录制的语音上,把昨天的程序指令发了出去:“跟肯恩待在一起,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孩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她想必是跌倒了,我听到罗比和杰纳斯太太惊叫起来,电话听筒也掉了下去。

麦克和我看着屏幕,节奏越来越快,信号在急速地震颤着。罗比在另一头抓起了听筒。

“你会杀了她的,麦克,”他嚷道,“看在上帝的分上……”

“她在干什么?”麦克问。

“跟昨天一样,”罗比大声说,“一直在忽前忽后摇晃着。她快憋死了。等一等……”

这次他又不得不离开听筒。麦克又切换到呼叫信号。屏幕上的脉动稳定住了。接着,一个长长的间歇过后,话筒里又传来罗比的声音。

“她想说话。”他说。

稍稍停顿了一下,那孩子的声音出现了,呆板迟钝,模糊不清:“让他们走吧。”

“现在你没事了吧,尼基?”麦克问道。

“让他们走吧。”她重复着。

麦克审慎地挂断了电话。我们一起看着信号恢复正常速度。

“怎么样?”我说,“这证明了什么问题?”

他看上去一下子衰老了许多,显得极其疲惫,但他眼睛里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神色;那是一种好奇,一种疑虑重重的困惑。就好像他所拥有的一切,他的感知、身体和大脑,都在抗议和否认他的内在思想。

“这可能意味着你的猜测是对的,”他说,“这可能意味着智力会在身体的死亡后存活下来。这可能意味着我们有了重大突破。”

这一想法包含着令人惊讶莫名的深刻含义,一时间让我们两个谁都说不出话来。麦克首先回过神来,走过去站在卡戎三号旁边,专注的目光固定在那画面上边。

“那孩子说话的时候,你发现它发生了改变,”他说,“但尼基自己无法造成这种变化。能量来自肯恩的第六种力量,也来自那个死去的孪生姐妹。这种力量可以通过尼基传输出来,只能是她,其他人都不行。你难道没发现……”他突然停下,转身面对着我,又一次兴奋起来,“尼基是唯一的连接。我们应该把她弄到这儿来给卡戎编程,给她再提一些新问题。如果我们真能把智力和能量双双掌控在手……”

“麦克,”我打断了他,“你是不是想弄死那个孩子,或者更糟,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无奈之下,他又转过头去看那块屏幕。“我非知道不可,斯蒂夫,”他说,“我必须弄清真相。如果智力能够生存下来,如果第六种力量能战胜物质,那么就不只是拯救一个被殴打致死的人的问题,而是关乎有史以来的全人类。以某种形式的永存不朽成为必然,地球生命的全部意义也随之改变。”

是的,我想,这是万劫不复的改变。科学和宗教融合在一起,相互合作,一开始其乐融融,随后免不了会幡然醒悟,科学家跟与之同道的牧师终会发现,一旦永存不朽有所保障,地球上的人类生命就更容易虚掷荒废。老弱病残被匆匆了断,世界本身也因此毁于一旦,既然得到承诺可在别处修成正果,现世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麦克,”我说,“你听到那孩子说的话了。她说:‘让他们走吧。’”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是罗比,而是杰纳斯从大厅的分机那儿打来的。他抱歉打扰我们,不过有两位从部里来的先生到访。他告诉对方,说我们正在开会,但那两个人说他们有急事,要求马上见到麦克莱恩先生。

我走进酒吧,我在伦敦见过的那位官员带着一个同伴站在那儿。前者向我表达了歉意,解释说我那位在萨斯梅尔的前任跟他们见过面,坦白了他离开这儿的原因,因为他觉得麦克莱恩正在进行的工作十分可疑。这里进行着某种部里不曾知晓的实验。他们希望立刻跟麦克莱恩谈谈。

“他很快就来见你们,”我说,“如果你们这会儿想了解什么,我可以给二位介绍介绍。”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另一个家伙开口了。“你是研究振动问题的,对吧?”他问道,“还包括振动跟爆炸的关系。当初在伦敦你就是这么说的。”

“不是我,是我们,”我回答说,“我们已经取得了一些成就。但是,我预先跟你们说过,这里仍有许多工作可做。”

“我们来这儿就是要见识一下你们的成果。”他说。

“对不起,”我答道,“自从我回来以后,工作一直处于搁置状态。我们不幸失去了一名员工。跟实验或者有关的研究毫不相干。肯恩·瑞安昨天死于白血病,他还很年轻。”

两个人又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

“我们听说他身体状况不佳,”领头那个说,“是你的前任告诉我们的。事实上,据我们了解,正在进行的这个实验,不但未通知部里,而且跟这个男孩的病有关。”

“你们的消息并不可靠,”我说,“他的病情跟实验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医生很快就会来的,他可以为你们提供医疗方面的细节。”

“我们要见见麦克莱恩。”第二个家伙坚持道,“同时我们也想看一看电子部门。”

我回到控制室。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都无法阻止他们。我们惹出麻烦了。

麦克莱恩正站在卡戎二号跟前,摆弄着控制键。我很快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到旁边的卡戎三号。屏幕依然亮着,但信号已经消失了。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直盯盯地看着他。

“不错,它已经拆解开了。”他说,“我把所有的地方都切断了。力量失掉了。”

我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但这感觉立刻变成一种同情,同情面前这个人积年累月的辛苦工作在五分钟内化为乌有,被他自己亲手摧毁。

“现在还没有完成,”他说,盯着我的眼睛,“只是刚开始。哦,其中一部分已经做完了。卡戎三号现在已经毫无用处,发生过的事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晓——罗比也一定同享了我们所知道的东西。我们濒临一个重大发现的边缘,这发现让任何一个活着的人都难以置信。但只是接近发现。很有可能是我们俩都错了,那孩子昨晚,还有今天早上再次告诉我们的,不过是她头脑潜意识发生的某种扭曲——我说不清。我真是说不清楚……但是,因为她所说的话,我把能量释放掉了。那孩子自由了。肯恩自由了。他走了。那最终的目的地到底在何方,我们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但是我——也包括你,斯蒂夫,还有罗比,如果他愿意加入我们的话——已经准备好一直干下去,一定要弄清真相,直到我的大限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