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第18/38页)
他们走长岛快速道路进城。斯科特摇下车窗,感受吹在脸上的风。他眯眼看着太阳,已经可以说服一半的自己,过去36个小时的事只是一场梦,没有私人飞机,没有坠机,没有史诗般的游泳和痛心的住院经历。只要用合适的鸡尾酒配上事业胜利,他能把那件事擦除。但即使这么想着,斯科特也知道那是屁话。他遭遇的创伤现在成了DNA的一部分。他是打了一场硬仗的士兵,即使在50年后的临终之时,也免不了回溯到这一段。
马格努斯住在长岛,他家是一家备受谴责的鞋厂改造成的老房子。坠机之前,斯科特的计划是在这里住上几天,然后搭车进城。但现在,马格努斯一边变道,一边告诉斯科特计划有变。
“我得到了严格的指示,”他说,“要把你带到西村,你的地位上升了。”
“谁的严格指示?”斯科特想知道。
“一个新朋友,”马格努斯说,“我现在只能说这么多。”
“停车。”斯科特用严厉的声音告诉他。
马格努斯对斯科特扬了两次眉毛,满面笑容。
斯科特去拉他的车门把手。
“别紧张啊,老哥,”马格努斯说,“我看你没心情猜谜啊。”
“告诉我这是去哪儿。”
“莱斯利家。”马格努斯说。
“莱斯利是谁?”
“老天,你坠机时撞到头了吗?莱斯利·穆勒,穆勒画廊。”
斯科特仍不明就里。
“我们为什么要去穆勒画廊?”
“不是去画廊,你这个二货,是去她家。她是个亿万富豪,对不对?知道那个九十年代搞小发明的科技怪老头吧,就是他的女儿。好吧,你打给我之后,我一时大嘴巴,讲了我要来接你的事,还有你和我要进城我猜她听说了你是个绝不唬人的英雄之类的,因为是她打给我的。她说在新闻上看到你的事了,说她家大门为你敞开,她在三楼有客人套房。”
“不去。”
“别犯傻了,朋友,这可是莱斯利·穆勒。这是一幅画卖3000块和卖30万的分水岭,或者300万。”
“不去。”
“好极了,听你的。但请用一分钟考虑一下我的职业前途。这可是莱斯利·穆勒,我的上一场展览还是在克利夫兰的一家螃蟹餐厅举办的。至少我们去吃个晚饭吧,让她下订单买几幅画。你说不定能帮你的朋友我讲几句好话,然后我们再找借口离开。”
斯科特转身看向窗外。他们隔壁车里的一对男女正在吵架,他们都是二十来岁,穿着上班的衣服。男的在开车,但没在看路。他的头转过去,正在生气地挥动一只手。作为回应,女的手拿一支打开的唇膏,涂了一半,朝男人的方向戳过去,她的脸因为厌恶变成了柠檬绿。看着他们,斯科特突然闪回一瞬间的记忆。他回到了飞机上,扣着安全带。最前方,在敞开的驾驶舱门口,年轻的空乘—她叫什么名字来着?—正在和其中一名飞行员争吵。她背朝斯科特,但越过她的肩膀,他能看到飞行员的脸。那张脸丑陋阴郁,斯科特眼看飞行员紧紧抓住女孩的胳膊,然后她脱身离开。
记忆中,斯科特感觉手里的安全扣打开了。脚在地上踩稳,股四头肌收紧,就好像准备起身。为什么?准备去帮她吗?
记忆瞬间回来,然后消失。画面可能来自哪部电影,感觉像是他的生活。真的发生过吗?有过某种打斗吗?
隔壁车道上大发雷霆的司机转过身来,朝窗外吐痰,但车窗是开着的,一团唾沫星子顺着玻璃曲线流下来。然后马格努斯加速,那一对男女已经开走了。
斯科特看到前方有个加油站。“你能在这儿停下吗?”斯科特问,“我想买一盒口香糖。”
马格努斯在中央储物箱里摸索:“我记得哪里有盒黄箭的。”
“我要薄荷的,”斯科特说,“你开到路边去。”
马格努斯不打信号灯就变道了,停在路边。
“我很快的。”斯科特告诉他。
“给我买罐可乐。”
斯科特意识到他身上穿着手术裤,他说:“借我20块。”
马格努斯想了一下,然后说:“好吧,但是答应我去穆勒家。我打赌她的橱柜里有泰坦尼克沉船前装瓶的威士忌。”
斯科特凝视他的眼睛说:“答应你。”
马格努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
“还要薯片。”他说。
斯科特关上乘客车门。他穿着一次性的人字拖。
“马上回来。”他说,一边走进加油站的便利店。柜台后面有个魁梧的女人。
“有后门吗?”斯科特问她。
她手一指。
斯科特穿过短过道,经过公共洗手间。他推开一扇沉重的防火门,眯起眼睛站在了阳光下,几米之外有一个铁丝网围栏,那后面是一片住宅小区。斯科特把20块钱放进前兜里。他试图以一只手翻过围栏,但臂带很碍事,于是他把它丢掉了。几分钟后他到了围栏的另一边,走过一片空地,人字拖一直在打脚。这时是8月末,空气混浊炙热。他想象坐在驾驶座上的马格努斯,他应该打开了收音机,找到一个老歌电台,现在他很可能在跟着皇后乐队唱歌,唱到高音处伸长脖子。
斯科特的四周是下层社会的街区,垫着木块的车停在车道上,后院里是水波晃荡的地面泳池。他是个穿着医院手术裤和人字拖的男人,走在正午的炎热中。在谁的眼里都是个精神病人。
30分钟后,他发现一个炸鸡店,走了进去。店面就是柜台加烤箱,前面摆了几把椅子。
“我能借用一下电话吗?”他问柜台后面的多米尼加男人。
“你得点东西。”男人告诉他。
斯科特点了一桶鸡腿和一瓶干姜水。店员指向厨房墙上的一部电话机。斯科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拨通号码。铃响第二声时,一个男人接起电话。
“运输安全委员会。”
“我找格斯·富兰克林。”斯科特说。
“我就是。”
“我是斯科特·伯勒斯,医院里的那个。”
“伯勒斯先生,你好吗?”
“很好。听着,我—我想帮忙—搜救,就是参加救援行动,不管你们叫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