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第12/30页)

“少废话了。”比尔说,一边站起来,然后一步步走向大门,整个人挡在律师的面前。“忘记你是在办公室里,忘记等级制度和社会行为的法律。你面对的是一个勇士,开阔草原上的动物之王,泰然自若,随时准备剥掉你的脸皮,所以,要么低下你的角,要么别挡我的路。”

他能闻到雷柏林呼吸里的蒜味香肠味,看到他眼睛一眨,失去了平衡。这种古老的两熊对战、土坑斗鸡的手段把他一个现代文明人杀了个措手不及。30秒的时间,比尔用眼神愤怒地收拾了他一遍。然后唐靠边站,比尔信步出门。

他回到厨房里,站起来,决定表现得高风亮节。

“只是友好的拜访,”他说,“这是苦难时期,你们—好吧,对我来说你们都是家人—你们是戴维的家人,所有我们也就—所以我想让你们知道,我在为你们盯着。比尔叔叔在盯着—在管事。”

“谢谢你了,”埃莉诺说,拿给JJ一个盘子,“但我想我们会没事的。”

他大方地笑笑说:“那是当然,钱能派上用场。”

他的语气里有种异样的尖刻,违背了他脸上的同情。

“我们在考虑搬进城里的洋房。”道格说。

“道格!”埃莉诺厉声说道。

“干吗?我们确实在考虑啊。”

“那是个美丽的地方,”比尔说,拇指开始勾住他的背带,“有很多回忆。”

“我不是有意这么粗鲁,”埃莉诺冷淡地说,“但我要喂JJ吃饭了。”

“当然没关系,”比尔说,“你们是—我是说,这个年纪的男孩还需要母亲的疼爱,尤其经过—所以你别觉得为难—”

埃莉诺转过脸避开他,把装着火鸡肉的密封袋合上,放进冰箱。她听到比尔在身后起身。他不习惯被人打发。

“好吧,”他说,“我该走了。”

道格站起来说:“我送你出门。”

“谢了,但门就在那儿,我能找到。”

埃莉诺把JJ的盘子拿给他。

“吃吧,”她说,“你要是想要腌菜,还可以再加。”

她的身后,比尔走向厨房门,停了下来。

“你跟斯科特通过话吗?”他问。

听到这个名字,男孩抬起头来,一时忘了吃饭。埃莉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比尔。

“为什么这么问?”

“不为什么,”比尔说,“只不过,如果你没看新闻的话,那么或许还没听说那些质疑。”

“什么质疑?”道格问。

比尔叹了口气,好像很难说出口一样。

“就是—有人在好奇,你们懂的。他是最后一个上飞机的人,而且—说真的,他和你姐姐是什么关系呢?还有,你听说过他的画吗?”

“我们现在不需要谈这些。”埃莉诺说。

“不,”道格说,“我想知道。他打来过电话,你知道吗?深更半夜咧。”

道格看着他的妻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

“道格,”埃莉诺说,“那不关他的事。”

比尔用拇指弹他的背带,咬着下唇。

“所以你是跟他有来往啊,”比尔说,“那也—我是说,就是—你要小心,知道吗?他—喏,现在只是质疑,而且这是美国。在这届政府夺走我们走正当程序的权利之前,我都会拼死奋战的。但现在为时尚早,而且这些质疑是真的。我只是—我担心—你已经受到很多伤害了。谁知道以后会有多糟呢?所以,我的问题是,你需要他吗?”

“我也是这么说,”道格说,“我的意思是,我们非常感激他为JJ做的事。”

比尔做了个怪相。

“当然啦,如果—我是说,深更半夜,谁知道他游了多远。而且还断了一只胳膊,拖着一个小男孩。”

“住嘴!”埃莉诺说。

“你是在说,”道格说,他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像树芽萌发一样—英雄或许根本不是个英雄,“等一下,你是在说—”

比尔耸了耸肩,看着埃莉诺,他的脸庞变得柔和。

“道格,”比尔说,“行了。埃莉诺说得对,这跟我—”

他往右倾身,试图绕开埃莉诺的身体,去看JJ,然后继续“滑稽地”弯腰,直到男孩看到他。比尔笑了。

“你是个好孩子,”他告诉他,“我们回头再聊。如果你需要什么,就叫你的—叫埃莉诺给我打电话。或许我们哪天可以去看纽约大都会队的比赛,你喜欢棒球吗?”

男孩耸耸肩。

“或者扬基队。我有个包厢。”

“我们会打给你的。”埃莉诺说。

比尔点点头说:“随时都行。”

晚些时候,道格想和她谈一谈,但埃莉诺告诉他,她要带JJ去运动场。她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只大拳头。在运动场上,她强迫自己兴高采烈。她和男孩一起坐滑梯,在跷跷板上弹来弹去。卡车放进沙里,挖开,堆高,看着它倒塌。这是个大热天,她尽量让他们待在阴凉下,但男孩想去跑,于是她喂他喝水,让他不要脱水。1000个念头在她的脑袋里乱窜,彼此碰撞,每一个新想法都把前一个打断。

一部分的她试图拼贴出来,比尔为什么要来。另一部分的她在解析他说的话,尤其是关于斯科特的话。她应该怎么想呢?救了她外甥的人其实不知用什么方法让飞机坠毁,然后又伪装出英勇的游泳事迹?那句话里的每个想法单独拎出来,都很荒谬可笑。一个画家怎么让飞机坠毁?而且为什么?还有他说起斯科特和美琪的关系,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说她有外遇吗?为什么要开车到家里来告诉她这个?

男孩轻叩她的胳膊,指指自己的裤子。

“你要便便吗?”她问。

他点点头。她抱起他来,带他去公共厕所。她帮他脱裤子时,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考虑到他现在的年纪,他成年以后几乎不可能记起自己真正的父母。每年5月的第二个周日,他想起的母亲会是她,而不是她的姐姐。但是,她心想,那意味着道格会是他的父亲吗?这种想法让她有点嫌恶。她不止一次咒骂自己年轻时的柔弱,需要持续陪伴,就像个不关电视、养一只狗的年迈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