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第13/30页)

但之后她想,或许道格只是需要一次机会。她之前想过,或许接来一个4岁的男孩会激发他的动力,把他变成一个顾家的男人。然后她又有另一个想法,以为孩子能拯救婚姻,这不是经典的妄想吗?JJ已经和他们在一起两个星期,道格没有少喝一点儿酒,没有改变他的作息时间,没有对她好一丁点儿。她的姐姐死了,男孩现在是个孤儿,但道格的需要呢?他说的每句话都不过脑子,怎么不问问这件事对他有什么影响?

她帮JJ穿上裤子,帮他洗手。不确定性让她头晕眼花。或许她不够公道,或许她还在为了跟房地产律师和企管人员开会的事心烦,开会意味着整件事的定局。或许道格是对的,或许他们应该搬进城里的洋房,给JJ一种延续感—用钱来重塑他熟悉的奢华感?但她的直觉是,那只会让他混淆。一切已经改变,要假装没变感觉像是欺骗。

“吃雪糕吗?”他们走到外面时,她问他,他正迎着日头的酷热。他点点头。她微笑着拉起他的手,领着他朝雪糕车走去。今晚她会跟道格谈谈,全部摊开来讲,她是什么感觉,她觉得男孩需要什么。他们会把房产卖掉,把钱放进信托基金。他们会给自己拨出每月津贴,足够支付男孩带来的额外花销,但不足以允许他们辞掉工作,或者变成奢侈的人。道格不会高兴的,她知道,但他能说什么?

决定权在她手上。

瑞秋 · 贝特曼

2006年7月9日—2015年8月23日

她什么都不记得,她知道的细节都是别人告诉她的,除了单调的空阁楼里一张摇椅的画面,一直在自行前后摇摆。她不时在脑海里看到那张椅子,大多在濒临入睡的氛围下,一张柳条旧摇椅,吱吱嘎嘎地近了又远,近了又远,就好像要抚慰一个困顿乖戾的鬼魂。

父母用美琪祖母的名字给她取名“瑞秋”。瑞秋很小的时候(她现在9岁),觉得自己是一只猫。她研究他们家那只叫“小桃”的猫,试图模仿它的动作。她会坐在早餐餐桌上,舔自己的手背,之后用手背抹脸。她的父母都忍下来了,直到她告诉他们,她以后要在白天睡觉,夜里在家里转悠。她的母亲美琪说:“宝贝儿,我们没有精力熬夜。”

因为瑞秋,他们才配了保镖,才会有以色列口音、身背肩背式枪套的男人到处跟着他们,通常有三个人。用这一行的行话来说,排第一位的是吉尔,他是贴身的人—请他来,是与委托人近距离地直接接触。此外,还有一支先遣小队,平时轮班工作,有四到六个人在远处戒备。瑞秋知道他们是因为她才在这里的,因为她之前出过事,尽管她的父亲矢口否认。那只是恐吓,他含糊地说,话里的意思是经营一家电视新闻频道对他们生活的威胁和影响更大,胜过他的女儿小时候被绑架过,而且很有可能还有一个或者更多绑匪这一事实。

至少,这些是她头脑里的事实。她的父母向她保证,FBI的人(去年为了帮她父亲一个忙)和一个高薪的儿童心理医生也保证过,说绑架只是一个精神错乱的人(36岁的韦恩·R﹒梅西)的个人行为,梅西已经在交换赎金的过程中被一名穿防弹衣的警官打死了(子弹打穿他的右眼)。在那之前,梅西还在短暂交火的序幕中开枪打死了另一名警官。死掉的警官是44岁的米克·丹尼尔斯,前FBI探员和第一次海湾战争的退伍老兵。

她只能记得一张椅子。

她应该有感觉的,她知道。一个夏天里,9岁女孩马上就要进入青春期。过去两周,她一直和母亲、弟弟待在文雅岛上,无所事事。作为一个享有荣华富贵的孩子,她有数不尽的选择—网球课、帆船课、高尔夫球课、马术,什么都有—但她不喜欢接受训练。她学过两年钢琴,但最终因为不知道“要达到什么目的”而失去兴趣。她喜欢待在家里,和妈妈、弟弟一起,基本上就是这样。她感觉自己有用—一个4岁的男孩太难控制了,她的母亲会说—于是瑞秋和JJ一起玩。她给他弄午饭,他尿裤子时给他换裤子。

她的母亲告诉她,这些不需要她帮忙,她应该到外面去,享受每一天。但有个大块头的以色列男人(有时是三个)跟着你做每一件事,这很难去享受。她倒不是要争辩有没有必要,她自己不就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证明吗?

于是她待在家里,躺在门廊或者屋后的草坪上,盯着海洋—有时被晃花了眼睛,那钻石般的闪耀。她喜欢读关于任性女孩的书,她们在哪儿都不适应,然后发现自己有魔力,比如《哈利·波特》里的赫敏和《饥饿游戏》里的凯特尼斯·伊芙狄恩。她7岁时读过《小间谍哈瑞特》和《长袜子皮皮》,她们都很能干,但最后仅仅是人类。随着瑞秋渐渐长大,她感觉自己需要从她的女英雄身上获取更多东西,更多的威力,更多的斗志,更多的力量。她喜欢她们面对的惊险刺激,但又不想真正去担心她们,那会让她太焦虑。

只要读到令人格外沮丧的章节(比如《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赫敏对抗巨魔的时候),她就会拿着书走进屋里,递给她的母亲。

“这是干什么?”

“你只要告诉我—她成功了没有?”

“谁成功了什么?”

“赫敏,一只巨魔逃跑了,一个巨人—她要—你能不能—就读一下,然后告诉我她没事。”

母亲太了解她了,不会去逼她,于是她停下手头的事情,坐下来,一直读到答案揭晓的那一页。然后她会把书递回去,拇指按在新的位置。

“从这里开始,”她会说,“她不用跟它打。她只是朝它吼了一声,说那是女厕所,它应该离开。”

她们咯咯地傻笑了一会儿—对着一只巨魔吼叫,然后瑞秋回到户外读书。

那件事始于保姆,尽管他们当时没有意识到。她的名字是芙兰西斯卡·巴特勒,但每个人都叫她芙兰奇。当时他们全家正在长岛避暑,在蒙托克角。当时还没有私人飞机和直升机,他们只能挤进车里,在周五晚上开车过去,与移动的拥堵大军搏斗,就好像长岛快速道路只是一条巨蟒,刚吞下一场交通堵塞,纠缠不清的车辆凝块一波波地下滑。

当时甚至没有弟弟的踪影。只有戴维、美琪和幼年的瑞秋,她睡在自己的安全座椅里。新闻频道当时6岁,已经是一部盈利机器,而且善于制造争议。但她的父亲喜欢说:我只是个名誉领袖,密室里的将军,大家根本不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