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第15/30页)
她是个耐心的老师,有时耐心得超乎常人想象,热情周到,但必要时也会严格。在他们的评估中,有的家长写道,他们希望自己能多像她一点,一个总是微笑、说话友好的22岁女孩,连对着一个刚刚吵醒他们小睡的尖叫的孩子都是如此。
美琪经常在四点左右离校,把她的红木色单车推上路边,然后啪地放开头盔颈带,开始摇摆着进入车流。下午,她喜欢骑到河边,沿着绿道南行。有时她停下来坐在水边的长凳上,看着船只来往,忘记头盔还戴在头上。每次起风,她都闭上眼睛。如果哪天的气温超过32摄氏度,她可能会从推车的墨西哥人那里买一碗刨冰—经常是樱桃口味—坐在草地上用小勺的平头铲着吃。那些天里,她会脱下头盔,把它放在草地上,就像一颗柠檬糖。她会躺在凉爽的绿地里,凝视云朵很长时间,在草坪上伸屈脚趾,然后再戴好头盔,开始漫漫的回家长路,嘴唇染上了童年的颜色。
现在那一切对她来说多么遥远啊,只过了七年,她现在是一个幼儿的妈妈,没有工作,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百万富翁养尊处优的娇妻。
他们一到度假屋,她和戴维就去市场置办日常用品,芙兰奇则留在家里陪瑞秋。此时的蒙托克还不是汉普顿的招牌胜地,但你能感觉风气已经悄悄兴起。本地杂货店现在卖的是名牌黄油和手工果酱。老五金店也提供祖传亚麻织品,用砂洗的白色纤维墙板改造一新。
他们从路边摊买了番茄,饱满得都裂开了,然后回家切成厚片,蘸着海盐和橄榄油吃。再也没有困苦这种东西了,短暂的不便肯定还是会有,然而当美琪深夜反省时,她很震惊自己对生活的困顿感是怎么褪尽的,怎么开始适应她的新环境的。因为在与戴维结婚之前,有些天她还得穿过壅塞的车流冒雨骑车回家,为了洗衣服的一点小钱将公寓翻个底朝天(在一个孩子饿着肚子上床的世界里,连那些都算不上艰难),现在她眼见自己因为愚蠢的事情恼火—忘记雷克萨斯的车钥匙放在哪儿了,或者被德阿戈斯蒂诺超市的店员告知,他没有零钱找她的100块。当美琪意识到这些,知道自己变得多么软弱,多么享受特权时,她感觉到自我厌恶。他们应该把所有的钱都捐出去,她告诉戴维,用恰当的价值观来养育孩子,现挣现吃。
“我想回去上班。”她会说。
“好啊。”
“不。我是认真的。我没法整天无所事事,我是个劳碌命,我习惯工作了。”
“你在照顾瑞秋啊,是你一直告诉我那有多累人的。”
她会在指间缠绕电话线,一边压低声音,为了不吵醒婴儿。
“是很累人,我知道。而且我就是没办法—我可不会让我的女儿由保姆带大。”
“我知道。我们俩有同样的感觉,所以才这么神奇,你可以—”
“我只是—我感觉不像自己了。”
“那是正常的产后—”
“不要那样说,不要说得好像是身体上的问题,好像我无法自控一样。”
另一头是沉默。她无法分辨他是沉默寡言,还是在写邮件。
“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你不能多休几天假,”她说,“我们只在这里待一个月。”
“我听到了。我也很沮丧,但我们的公司正处于大扩张时期—”
“无所谓了。”她说,她不想听他工作的细节。不像他,他喜欢听她的英勇战绩—在超市里插队的女人,游乐场上的肥皂剧。
“好吧,我只是在说—我会尽力在周四晚上过来的,最少两次。”
现在沉默的是她了。楼上,瑞秋在她的儿童床上睡觉。美琪能听到厨房另一头有声音,让她觉得芙兰奇正在洗衣房里换衣服。一切的边缘,是海洋的声音,那种构造性的鼓点,地球的心跳。夜里因为海浪声,她睡得像死人一样,某些核心基因随着大海的节奏再次同步跳动。
就在下一周快到周末的时候,芙兰奇失踪了。她到镇上的老艺术小剧院看电影了,她本来打算11点前回家,所以美琪没等她就睡了。轮到她陪瑞秋睡觉—在她哭第一声时起床,重新哄她入睡—她对那些夜晚的直觉总是提前干扰她的睡眠,所以只要太阳一落(有时还不等日落),她的头就倒在枕头上了,她疲劳的眼睛永远把书的同一页纸重读一遍又一遍,甚至读不到第二章。
早上,她和瑞秋一同起床时(瑞秋在午夜刚过与她一起上床睡觉的),芙兰奇还没起床。美琪觉得有一点儿不对劲,但这女孩很年轻,或许她在电影院遇到了什么人,或者回家路上去老水手酒吧喝了一杯。直到11点,她才去敲芙兰奇的门—她们定好了,美琪这一天要自由活动—然后开门发现床是空的,没有人睡过。美琪开始担心了。
她打电话到戴维的办公室。
“你说她没了是什么意思?”他说。
“就是,我不知道她人在哪儿。她没有回家,她也不接电话。”
“她有没有留字条?”
“她能把字条留在哪儿呢?我检查过她的房间和厨房。她是去看电影的,但是我打她的手机,但她不—”
“好吧,让我—我来打几个电话,看看她有没有回城—记得她和那个男孩有纠葛吧—特洛伊还是什么的—如果我没有任何发现,或者她还是没有回来,我会打给当地警方。”
“会不会—我不想反应过激。”
“好吧,我们应不应该担心,你来告诉我。”
漫长的停顿,美琪在仔细考虑这个问题—同时她还给瑞秋做了一份点心,她在啃自己的脚踝。
“宝贝儿?”
“啊,”她说,“是很怪异,你应该打电话。”
三个小时后,她坐在当地警长吉姆·皮博迪的对面,他的脸看起来像罐子里的最后一块牛肉干。
“或许我只是在犯傻,”她说,“可是她平时都很负责的。”
“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贝特曼夫人,别被你自己影响。你了解这个女孩,而且你有直觉,你得信任这个。”
“谢谢你。我—谢谢你。”
吉姆转向他的副手—女性,体格魁梧,大概30岁。
“我们要去一趟剧院,跟萨姆聊一下,看他记不记得她。格蕾丝会去一趟酒吧,或许她在那里逗留过。你说你丈夫正在给她认识的人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