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第16/30页)

“是的。他给几个朋友和她的几个家人打了电话—没人有她的消息。”

瑞秋正在涂色—主要涂在纸上—趴在一张儿童小圆桌上,是美琪从一个跳蚤市场顺手淘来的,附带两张可爱的小折叠椅的那种。美琪很惊讶,整个来访的过程中,小女孩一次也没有打扰过他们,就好像她理解事件的重要性。但她一直都是个敏感、严肃的孩子,以至于美琪有时担心她是不是抑郁。她在《时代》周刊上读过一篇相关文章,是关于抑郁症儿童的。现在这篇文章在她的脑海徘徊不散:抑郁症是一个大思路,就能把所有蛛丝马迹联系起来—睡眠不好,羞怯—又或许她只是对小麦过敏。

做母亲就是这样,一个恐惧盖过另一个恐惧。

“她不是抑郁,”戴维会说,“她只是专注。”

但他是个男的,加上他还是个共和党人,他对错综复杂的女性心理能有多少了解?

到日落前还是没有消息,戴维搁置了一周剩下的活动,开车赶过来。他刚一到达,美琪就感觉像只漏气的气球。她戴上的一切如常的坚强假面消失了。她给自己,也给他倒了一杯烈酒。

“瑞秋睡了吗?”他问。

“是的,我把她放在她的房间里了。你觉得是个错误吗?我是不是应该把她放在我们房里?”

他耸了耸肩。这在现实世界中没什么差别,他心想。只是他妻子头脑里的纠结。

“我来的路上打电话给警长了。”他们坐在客厅里时,他告诉她。海洋的怒吼透过纱窗,在黑色的夜空下一片昏暗。“他说她绝对去过电影院。人们记得她—一个城市打扮的漂亮姑娘—但酒吧里没有消息。所以不管是出了什么事,都是在回家路上发生的。”

“我的意思是,会出什么事呢?”

他耸耸肩,抿了一口他的酒。

“他们查过了当地医院。”

酒喝到一半,美琪一脸的苦相。

“糟糕,我应该查的,我为什么没有—”

“那不是你的工作,你在忙着照顾瑞秋。他们检查过医院,但昨晚没有符合她特征的人入院,没有无名女性之类的。”

“戴维,她死了吗?比如躺在沟里什么的?”

“不,我不那么认为。我是说,这件事拖得越久,我对它的预期就越不乐观。但现在还可能只是—我也不知道—是狂欢去了吧。”

但他们两人都知道,芙兰奇不是狂欢那一类型的女生。

那一夜,美琪的睡眠断断续续。她梦到蒙托克怪兽活过来了,正从泻湖里蜿蜒爬出,爬过马路,不可避免地爬向他们的房子,在身后留下鼻涕般的瘀血痕迹。她辗转反侧,想象它冲上通往二楼窗户的壁板—那是瑞秋的窗户。她是不是没关窗户?那是个暖和的夜晚,甚至有些闷热。她通常都是关窗的,但这一次—考虑到她心不在焉,她因为芙兰奇的事分了神—她是不是没有关窗?

美琪醒来时,脚已经踩在地上,身为母亲的恐慌让她穿过过道来到女儿的房间。首先让她吓呆的是,门是锁上的。美琪知道自己没有锁门,事实上,她还在门前放了一个门挡,以防门被风刮关上。她几乎跑着想去开门,可是门把手转不动。她用肩膀使劲撞门,空荡的房间发出一声巨响。

她听到身后戴维的动静,但房间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再次尝试转动门把手,还是锁上的。

“戴维!”她大喊,她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然后他在她身后,动作快了点儿,但还是慢慢吞吞的,一部分睡眠中的大脑还没醒来。

“门锁了。”她说。

“让开。”他对她说。

她躲开了,紧紧贴着墙壁让他过去。他用大手抓住门把手,试图拧开它。

“她为什么没有哭?”美琪听见自己在说,“她一定醒了啊,我一定吵醒她了啊,我那样撞门!”

他再次尝试拧动门把手,然后放弃了,最后用肩膀撞门。一次,两次,三次。门从侧柱上被拉松了,但没有开。

他现在完全醒了,十分恐惧。他女儿为什么没有哭?从门下传出来的只有海浪的汹涌。

他向后退,用力地踹门,调集起某种原始穴居人的力气。这一次侧柱裂开了,其中一根铰链爆开,门突然打开,向后一倒,像个被击中的拳击手。

美琪从他身边挤进屋里,惊声尖叫。

窗户大开。

儿童床是空的。

美琪站着凝视了很久,就好像一张空床的景象是不可能的超现实事件。戴维冲向窗户向外张望,先朝一边看,再朝另一边看。然后他从她身边跑出房间。她听到他踏着雷鸣般的脚步冲下楼梯,然后听到前门砰地关上,听到他先跑过草地,接着是沙地和碎石路,最后去了马路上。

她找到他时,他正在楼下打电话。

“对,”他说,“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我不在乎花多少钱。”

一阵停顿,他在听电话那边的人说话。

“好,我们等着。”

他挂了电话,眼睛锁定在不远处的某个点上。

“戴维?”她说。

“他们正派人来。”

“谁?”

“公司。”

“你说‘派人来’是什么意思?你报警了没有?”

他摇头。

“这是我的女儿,他们带走了我的女儿,我们不用公务员。”

“你在说什么?谁带走了她?她不见了。他们需要—我们需要人,需要很多的人,现在过来找她。”

他起身开始开灯,一个一个房间地开,让整栋房子看似醒着的样子。她跟着他。

“戴维?”

但他陷入了沉思,某种体现男性气概的方案正在他的脑海里上演。她转身,从钩子上取下车钥匙。

“好吧,我没法干坐在这里。”

他在门口赶上她,抓住她的手腕。

“这不是—”他说,“她不是走失的。她才两岁,有人爬上她的窗户把她带走了。为了什么?为了钱。”

“不。”

“但是,”他说,“首先他们带走了芙兰奇。”

她靠在墙上,头脑飞转。

“你是在说—”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动作并不粗暴,而是坚定地放上去,让她知道,她仍连接着大地,连接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