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第19/30页)

她端详着他。

“他们谈论你。”

斯科特走到厨房水池旁洗手,一边看着炭灰和口红流进下水道。他回来后,沙发已经空了。

“在这儿呢。”她在卧室里叫他。

斯科特想了想,一个裸体女人躺在他的床上会导致什么后果,然后他转身走进了书房。这里的墙壁还是白的,这降低了他的成就感,于是他把沾满污渍的躯干贴到干板墙上,留下类似大笨狼的身体形状。他朝书桌走去,拿起电话。

“我吵醒你了吗?”她接起电话时,他问。

“没有,”埃莉诺说,“我们醒着呢,他做噩梦了。”

斯科特想象男孩在辗转难眠,脑袋里是一片狂暴的海。

“现在他在做什么?”

“在吃麦片。我尝试哄他继续睡觉,但他不愿意,所以我在PBS频道找了《单词世界》给他看。”

“我能跟他说话吗?”

他听到她放下听筒,听到她含混的声音—JJ!—穿过房间。斯科特屈服于重力,躺到了地板上,电话线随他一起拉长。一秒钟后,他听到塑料听筒被拖过一块坚硬的表面,然后是呼吸声。

“嘿,小伙伴儿。”斯科特说。他等待着。“我是斯科特。看来我们俩都醒着呢,嗯?你做噩梦了?”

斯科特听到蕾拉在隔壁房间打开电视,沉溺在24小时的循环新闻中。隔着电话,他听到小男孩在呼吸。

“我在考虑要不要过来看看你,”斯科特说,“你可以带我参观你的房间,或者—我也不知道。城里好热,你的姨妈说你们靠近河边,我或许可以教你怎么打水漂,或者—”

他考虑了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你和我再去看看另一大片水域吧。一部分的他不知道男孩是不是每次冲马桶时都会尖叫,他会不会厌恶浴缸放水的声音。

“帮我克服恐惧的是,”他说,“克服害怕的是,随时做好准备,你知道吗?知道该怎么办。比如有熊攻击你的时候,他们说你应该装死。你知道吗?”

他感觉沉重的疲惫从地底深处把他往下拉。

“那狮子呢?”男孩说话啦。

“嗯,”斯科特说,“那我不太确定。但我可以跟你说,在见到你时,我会找到答案然后告诉你,好吗?”

长时间的沉默。

“好。”男孩说。

斯科特听到男孩撂下听筒,然后是听筒重新被拿起的声音。

“哇,”埃莉诺说,“我不知道要—”

电话,这一神奇的功率交换器就悬在他们之间。斯科特不想谈论这个。对他而言,男孩愿意跟他讲话而不愿跟其他任何人讲话,只是一个简单的事实,没有任何心理医生所谓的“意义”。

“我告诉他我会来看他,”斯科特说,“可以吗?”

“当然,他会—我们会很高兴的。”

斯科特琢磨了一下她音调中的变化。

“那你的丈夫呢?”他问。

“什么都没法让他高兴。”

“你呢?”

停顿了一下。

“有时候吧。”

他们思索了一会儿。斯科特听到卧室传来一声叹息,但他无法分辨是人的响声还是屏幕上的音效。

“好了,”斯科特说,“就要出太阳了,今天尽量小睡一下吧。”

“谢了,”她说,“祝你一天愉快。”

一天愉快。这句朴素的话让他笑了。

“你也是。”他说。

他们挂电话后,斯科特在那里躺了一下,想睡觉却睡不着,然后爬了起来。他跟着电视的声音走去,一边脱掉他的T恤丢在地上,然后脱掉平角裤,走进卧室,顺手关上灯。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也知道这一姿势的威力,她的眼睛故意腼腆地盯着屏幕。斯科特现在感到寒冷,他爬上了床。蕾拉关上电视。外面,太阳正在升起。他把头倒在枕头上,先是感觉她的手伸向他,然后是她的身体。浪花冲上白沙海滩,她的嘴唇找到他的脖颈。斯科特感觉被子的温暖将他往下拉扯。白色的盒子已经被他征服,冷宫现在是一处实在的位置。她的手抚摸他的胸膛,她的腿沿着他的小腿游走,然后跨过他的大腿,她的身体很热,胸部的圆弧滚烫地贴着他的手臂,她的鼻子钻进他的颈窝,对他耳语,她从容不迫。

“你喜欢跟我说话,”她说,“对吧?”

但他已经睡着了。

四号画

一开始,它看似一块空白的画布。一个白色的长方形,被石膏覆盖。但走近一点,你能看到白色画布上有高低起伏,有阴影和凹陷。上面涂了一层层的白漆,底层有不确定的颜色,隐藏着什么桃红色的东西。你心想,或许画布根本不是空白的。或许图像被覆盖,被白色抹去了。事实上,单靠裸眼永远无法发现真相。但如果你闭上眼睛,如果你用手抚过凹处和石膏的纹理,允许高低起伏的真相渗透出来,然后,或许一幅场景的轮廓就会开始铺展。

是火焰,以及一栋建筑的略图。

剩下的交给你的想象。

曝光

汽车喇叭吵醒了他,坚持不懈的长音。蕾拉走了,喇叭声再次响起。斯科特站起来,裸体走向窗户。外面是一个新闻摄制组,卫星新闻车停在路边,接收天线已经架好。

他们找到他了。

他退离窗帘,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画面中出现了一栋房子,白色的三层建筑,蓝色窗户,黑色星星,在纽约城里一条绿树成荫的街上。他就站在这栋房子里。一条新闻在房子的下方滚动播放,展示着文字与数字—纳斯达克指数下跌13点,道琼斯指数上涨116点。屏幕的左手边,比尔·康宁汉占了一个画框,正倾身俯向镜头。

“—显然,他正和名声在外的激进的女继承人同居,她的父亲去年给左派事业捐了四亿美元。你们要记得,亲爱的观众们,他就是那个试图买下2012年选举的人。好吧,这就是他家的小女孩。不过—她不再是小孩了—来看看她今年早些时候在法国参加电影节的照片。”

屏幕上,房子的画面滑进一个小框里,主要窗口被蕾拉的静止图像替代,是一系列身着暴露礼服的照片,从街拍杂志和丑闻小报上裁下来的。还有一张长焦拍摄的她穿着比基尼的照片,是在一个男演员的游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