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第25/30页)
早餐后,他接近秃鹰。
“贝特曼先生,”他说,“现在给你做简要汇报可以吗?”
秃鹰从老花镜上方看他:“我需要担心吗?”
“不用,先生,只是这一周的概述。”
秃鹰点头,站起来。他知道吉尔不喜欢在休闲环境里谈正事。他们进了会客厅,房间里摆着秃鹰真正读过的书,墙上陈列着旧地图,以及秃鹰与全球著名人物的合影—纳尔逊·曼德拉、弗拉基米尔·普京、约翰·麦凯恩、演员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桌上一个玻璃盒里有个亲笔签名的棒球,是克里斯·钱布利斯在那场比赛第十局的全垒打,三州以内有谁不记得?整个看台的人都冲向了球场,钱布利斯不得不推搡和扭转身体,才能穿过疯子们去跑垒—他到底摸到本垒没有?
“先生,”吉尔说,“你想让我接通总部,做更详细的汇报吗?”
“老天爷,不用。给我讲一遍就好。”
秃鹰坐在他的书桌后面,拿起一个旧橄榄球。吉尔说话时,他在漫不经心地玩球,从一只手抛向另一只手。
“拦截到16封恐吓邮件,”他开始说,“主要寄往公共地址。自从我们上次重新配置后,你的专用线路似乎没有暴露。同时,公司正在追踪一些针对美国媒体公司的具体威胁,他们在和国土安全局合作,保持与时俱进。”
他说话时,秃鹰端详着他,左手向上螺旋抛球到右手,再抛回来。
“你以前在以色列军队待过。”
“是的,先生。”
“步兵吗?还是—”
“我不能谈论那个。我们这么说吧,我履行了我的义务,只能到此为止。”
秃鹰翻了一下球,但没接住,它大致呈抛物线形弹跳着滚开了,停在窗帘下面。
“有直接威胁吗?”他问,“‘戴维·贝特曼,我们要杀了你’那一类东西。”
“没有,先生。没有那样的东西。”
秃鹰想了想。
“那好吧,所以那个家伙呢?那个带走我女儿的家伙,我们不说他的名字。他针对任何传媒集团发出过威胁吗?或者写过胡说八道的邮件吗?这是一个以为自己能发财的人渣,甚至不介意谋杀女佣。”
“是的,先生。”
“你要怎么保护我们不受那些家伙的危害?那些不发出威胁的人。”
即使吉尔感觉受到了斥责,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对他来说,这是个合理的问题。
“两地的家都很安全。汽车配有防弹设施,您的保护细节都在明处,非常高调。如果他们冲着你来,他们会看到我们。我们在发出信号,有更容易得手的目标。”
“但你不能保证?”
“不能,先生。”
秃鹰点头,谈话结束。吉尔走向房门。
“噢,嘿,”秃鹰说,“贝特曼夫人邀请了吉卜林夫妇稍后与我们一同乘飞机回去。”
“是本和莎拉吗?”
秃鹰点头。
“我会告知总部的。”吉尔说。
多年来他已经确定,成为一个优秀保镖的关键,就是当一面镜子:不能看不见摸不着—客户想知道你在—而是要起反射作用。镜子不是亲密的物件,但是它反映变化、反映动作。一面镜子从来不是静态的,它是随你转移的环境的一部分,同时吸收角度和光线。
然后,当你与它站在同一高度时,它照出你自己的样子。
他读过档案了,当然,如果他连档案都没读过,那他算哪门子保镖?事实上,他可以根据记忆背出某些段落。他还跟幸存的探员详谈过,寻找感官细节,寻找与委托人行为相匹配的信息。面对压力,秃鹰是镇定沉着还是暴跳如雷?猎鹰屈服于恐慌和悲痛了,还是表现出母亲的钢铁意志?儿童绑架案是他这一行里的噩梦,比命案还糟(尽管—请面对现实—被绑架的小孩,十有八九都会死)。一个被绑架的孩子让父母头脑中正常的人类自保机制消失,自我生存不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对财富、住宅的保护也变得次要。换句话说,理性都被他们抛出窗外。所以在人质赎金案件中,大多数时间你都是在与委托人本身斗争(而不是时间)。
知更鸟绑架案发生时,事实如下:24小时前,保姆芙兰西斯卡·巴特勒(“芙兰奇”)已经被带走,很可能是在看完电影走回家的路上发生的。她被胁迫到另一个地点,要求供出关于贝特曼家租的房子和作息时间的信息—最重要的是,女孩在哪个房间?诱拐当晚(12︰30到1︰15之间),一架梯子从住宅的一栋小屋里被搬出来,架在南墙上,伸展到客房的窗户边缘。有迹象显示,窗锁从外面被撬开(那是一栋老房子,窗户还是最开始装的,多年来已经膨胀缩水,上下窗框之间有一条合理的缝隙)。
后来,调查员们得出结论,绑架案完全是单一犯罪人的作为(尽管也有争论)。所以官方的说法是,一个人摆好梯子,爬上去,抱出女孩,把她带下来。然后梯子被藏回小屋(他把孩子怎么办了?放进车里了吗?)孩子被带离住宅。用委托人的话说,她消失了。当然,吉尔知道,没有人会真的消失。他们总会在某个地方,要么身体已经安息,要么在3D空间里活动。
在这起案件中,这个单人绑匪把知更鸟带到街道对面,钻进停工的现代翻修建筑,那栋建筑深深掩映在塑料板的后面。他们来到一个闷热的阁楼空间,这里用报纸做了隔音,食物从一个红色塑料冷冻箱里被拿出来,水来自二楼洗手间水池拉出来的一条水管。保姆芙兰奇·巴特勒横尸在露天喷泉里,用硬纸板盖住。
绑匪—36岁的前科犯,名叫韦恩·R﹒梅西,就是从这个位置观察街对面人的来来往往。从身处未来的有利位置回顾,吉尔知道,梅西不是他们一开始以为在对付的犯罪大师。当你的委托方是戴维·贝特曼这样的人—身价百万,还是个高调的政治目标,你必须假定,绑架孩子的人是出于具体理由针对他,对他的情况和财力有充分的了解。但事实是,梅西只知道戴维·贝特曼和美琪是有钱人,而且没有设防。九十年代,他曾经因为持械抢劫在福尔松监狱服过几年刑,之后回到长岛的家,想着能东山再起。但平凡的生活太繁重吃力,又没有回报,而且韦恩喜欢豪饮,于是他搞砸了一份又一份工作,直到终于有一天—他正在冰雪皇后的门店后面拖垃圾袋时—他决定了:我这是在蒙谁呢?该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