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第19/27页)

比尔冷笑一声。斯科特能看出,他最不想谈论的就是艺术。在这段时间中,他坐在一个电视演播厅里,但一部分的他仍在车里,在开车进城,湿润的路面映照着红色的尾灯光迹。在某种意义上,他也坐在飞机上,试图找到头绪,他是一个几分钟前刚从巴士站跑来的男人。

“不过你对她有感觉,”比尔说,“贝特曼夫人。”

“那是什么意思,有感觉?她是一个好人,她爱她的孩子。”

“但不爱她的丈夫。”

“那我不知道,似乎是那样。我自己没结过婚,所以我懂什么呢?这不是我们—她似乎非常安逸,作为一个人来说。他们玩得很开心,她和孩子们。他们总是大笑,他似乎工作很忙,我说的是戴维,但他们经常谈论他,等爸爸到了以后他们要做什么。”

他思考了一会儿。

“她似乎很幸福。”

电话打来时,格斯在长岛快速路上。飞行记录仪修好了,性能有点降低,他们告诉他,下降的是声音的质量,不是录音的内容。他的组员准备回放,格斯想让他们等他吗?

“不,”他说,“我们需要知道,把电话调到免提就好。”

他们匆忙应允。他坐在棕色的政府部门配车里,车流走走停停。他在岛屿中部,过了拉瓜迪亚机场,还没到肯尼迪机场。通过车载扬声器,他能听到急促的活动的声音,是他们在准备回放录音带。这是另一段时间的录音,就像一个封存垂死之人最后一口气的罐子。录音带里的行动和声音仍是秘密,但片刻之内秘密就会公开。最后一件未知的事将会变得已知。然后,能够弄清的一切都会清晰,其他疑团自会留给时间。

格斯呼吸车内的循环空气。雨滴落在他的挡风玻璃上。

录音带开始播放。

从驾驶舱内的两个人声开始。机长詹姆斯·梅洛迪有英国口音,副驾驶员查理·布施有得州尾音。

“检查清单,制动。”梅洛迪说。

“检查完毕。”布施过了片刻说。

“襟翼。”

“10度,10度,通过。”

“偏航阻尼器。”

“检查完毕。”

“有点儿小横风,”梅洛迪说,“我们得记住这一点。飞行仪表和信号器面板?”

“是。没有警示信息。”

“那就可以了。检查清单完成。”

格斯前方的交通有所舒缓。他把福特车开到时速42千米,然后当前方的车流收紧时,再次减速。他本来想停到路边听录音带的,只不过他在中间车道上,视野以内没有出口。

下一个声音是梅洛迪的。

“文雅岛飞行指挥台,这里是鸥翼613号航班。准备起飞。”

停顿,然后一个过滤的声音从收音机传来。

“鸥翼613,准许起飞。”

“推动速度基准系统,上跑道。”梅洛迪告诉布施。

他从录音带里听到机械声。电话继电器让声音难以分辨,但他知道实验室里的技术人员已经在猜测哪个是操作杆的动作,哪个是增大的引擎转速。

“每小时80海里。”是布施。

飞机离地时,更多声音从录音带里传来。

“正速率,”梅洛迪说,“请换到快挡。”

无线电里传来航空交通管制中心的声音。

“鸥翼613,我看到你们了。左转,飞越大桥,爬升,联系泰特波罗机场出港。晚安。”

“鸥翼613,多谢。”梅洛迪说。

“已换到快挡。”布施说。

现在飞机在空中了,向新泽西飞去。在正常情况下,是29分钟的飞行,比短途飞行还短。离他们进入泰特波罗交通管制中心的范围还有6分钟的间歇时间。

敲门声。

“机长。”一个女声传来,是空乘艾玛·莱特纳,“你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梅洛迪说。

“怎么不问我?”副驾驶员问。

停顿。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表情交流?

“他没事的,”梅洛迪说,“就是一趟短途飞行,我们都专心一点儿。”

比尔·康宁汉在座位上向前探身。他们所处的布景设计只有一个方向的可视度。这意味着,他身后的墙壁背面是没有上漆的,就像1983年的电影《阴阳迷界》中一段搭建的场景,一个受伤的人慢慢意识到,他以为的真实世界实际上是个剧场。

“在飞机上,”比尔说,“你描述一下发生了什么。”

斯科特点点头。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很惊讶访谈以这种方式展开,这像一场真正关于空难、关于事情始末的访谈。如果这是一场拳击赛,他估计他们目前应该互相击打对方的身体了。

“嗯,”他说,“我迟到了。出租车一直没来,于是我得搭乘巴士。等我们赶到跑道时,我以为自己已经错过航班,我会恰好赶到那里,看到机尾灯升上天空。但没有,他们在等我,或者其实没有特地等我—他们已经收起门了,但他们还没离开。于是我登机,每个人都已经—有的人坐在座位上,美琪和孩子们,吉卜林夫人。戴维和吉卜林先生仍站着。空乘给我一杯红酒。我以前从没坐过私人飞机。然后机长说,请就座,于是我们都坐下来。”

他的眼睛此刻已经不再看着比尔的眼睛,他发现自己在直接凝望其中一盏灯,在回忆。

“当时在放一场棒球比赛,波士顿队的。那是第七局,我想。棒球的声音,解说员的话音,一直都在响。我记得吉卜林夫人挨着我坐,我们聊了一下。男孩JJ在睡觉。瑞秋在玩iPhone,或许在选歌,她戴着耳机。然后我们起飞。”

格斯缓慢地驶经拉瓜迪亚机场,进港和离港的飞机在头顶上空呼啸而过。他拉上车窗,关掉空调,这样他能听得更清楚些,尽管外面有32摄氏度。他一边听一边流汗,汗水顺着他的肋部和后背流下,但他没去注意。他听到詹姆斯·梅洛迪的声音。

“我这里有个黄灯亮了。”

一阵停顿,格斯能听到类似轻叩的声音。然后又是梅洛迪在说话。

“你听到了吗?我这里有个黄灯亮了。”

“哦,”布施说,“我来—明白了。我想是灯泡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