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第5/27页)

那是下午的晚些时候。他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消磨,然后是下一段航程,要快速地飞个短程到玛莎文雅岛接六个人。这一趟飞行,他驾驶的是OSPRY 700SL。他以前没有驾驶过这个型号的飞机,但他不担心,因为OSPRY是很得力的飞机。不过,他坐在机组成员休息室里等待时,还是研读了一下说明书。飞机全长还不到21米,翼展19.4米,它的速度能推进到0.83马赫,它能在满油状态下以最高时速891千米横跨美国。不过有付费乘客在飞机上,他绝对不会开得那么猛。说明书上说,它在13716米的高度达到极限,但他根据经验知道,那是个谨慎的数字。他能平安无事地把它拉高到15000米,尽管他想象不到有什么必要飞这么高。

1974年8月9日,那本该是世界灭绝的日子。他们“复兴教”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为此做准备。上帝告诉诺亚,下一次是大火,所以他们防备的就是火灾。他们学习了“倒地滚动”的消防安全技能,以防“被提”2漏掉了他们。杰·L在柴棚里与天使加百利通灵的时间越来越多。团体里的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暴食了十天,之后就只吃无酵面饼。外面的温度在显著地上升和下降。

在机组成员休息室里,詹姆斯查看主要的天气状况。就天气而言,他们在文雅岛附近的能见度很低,云底太低(60–120米),而且沿海地区有浓雾。风向是东北风,每小时24–32千米。詹姆斯根据气象学的基本知识知道,雾也只是一片云,它贴近地球表面或者与地球表面接触—不是陆地就是大海。简而言之,雾就是悬浮在空气中的小水滴,但水滴太小,所以重力几乎不起作用,只能任由它们悬浮。最轻的雾或许只是一小缕;最浓的雾,或许有30米的垂直深度。

海雾向来浓重而持久,它会随着时间升起下落,却不完全消散。到达一定高度后,它就成了低矮的层状云台。在中高纬度地区(比如新英格兰),海雾主要在夏天出现。低能见度并不是飞行员面对的最糟糕的问题—舱内的平视指引系统可以让飞机在能见度为零的情况下降落,只需知道跑道的GPS定位,平视指引系统把信号从机场的仪表着陆系统转换成跑道的虚拟图像,显示在监控器上。糟糕的情况是,如果在手动操作时风突然转向,飞行员会措手不及。

“你们勿要从他们中间出来,与他们分离。”这是《圣经》里说的话,这些话让杰·L﹒贝克深信,要集结他的信众,逃到加州尤里卡以外的森林里。那里有个废弃的老夏令营,没有供暖也没有电。他们在湖里洗澡,吃树上的浆果。杰·L开始冗长的演说,连续布道几个小时,有时一连布道好几天。他告诉他们,征兆无处不在,这一切都是启示。为了得到救赎,他们必须弃绝所有的罪,从心中驱除堕落的邪念,有时这包括折磨他们的生殖部位以及他人的生殖部位。有时要求他们拜访“告解室”—一栋木头外屋,炎炎夏日下的室内温度可以达到40摄氏度。他的母亲有一次在那里待了三天,咆哮着说魔鬼来索取她的灵魂。她是个通奸者,(可能)也是个女巫,和盖尔·西吉在一起时被人抓了现行。盖尔是奥海镇来的,以前是个牙医。夜里,詹姆斯会尝试偷偷给她递水进去,暗中穿过一丛丛灌木,把他的水壶从帐篷布上的一个小洞里塞进去。可他的母亲总是拒绝,她自己招惹是非,她就要耐住整个净化过程。

詹姆斯做了笔记,提醒自己在起飞前检查平视指引系统。如果可以的话,他会与进港航班上下来的机组成员聊一聊,口耳相传间对空中状况有个概念。尽管高空的变化太快,而且湍流旋涡到处乱跑。

等待的过程中,他小口抿着,喝完一杯爱尔兰早餐茶—他在随身行李中携带了锡纸包装的茶包。当他把茶杯举到唇边时,看到一滴血打破了茶的表面,形成涟漪,然后又是一滴。他的嘴唇感觉到湿润。

“糟了。”

詹姆斯匆忙走进男厕,用纸巾捂着脸,头歪向一侧。他最近总是流鼻血,一周大概两次。给他看诊的医生告诉他,是海拔的原因,毛细血管干燥加上压力。过去的几个月,他已经弄脏了不止一套制服。一开始他还会担心,但因为没有其他并发症状,梅洛迪就把它归咎于年龄了。明年3月,他就51岁了。他想,生命过半了。

他在卫生间里按压鼻子,直到止血为止,然后清理身上。这一次算他好运,衬衫和夹克上都没有血迹。于是詹姆斯回到休息室,又喝了一杯新茶,坐下时座位还有余温。

下午5点30分,他收拾好东西,走出去迎接飞机。

事实是,1974年8月9号,一切都没有结束,只有理查德·M﹒尼克松下台了。

他在驾驶舱内开始飞前检查,逐个检查每套系统。他首先检查文书工作—他一直是个坚持细节精准的人。他检查操作杆的运作,闭着眼睛聆听是否有不寻常的声音,感受是否有拉钩状况或叮当响动。右舷动起来感觉有点黏滞,于是他联系维修人员来看一下。然后他打开主导装置,在襟翼全开的状态下检查燃料水平。

“嗯,那个,给我一分钟就好。”他说,然后又出去了。

仪器检查完毕,詹姆斯爬下舷梯,绕着飞机走上一周,做目视检查。尽管这是个温暖的夏夜,他还是检查了外部有没有可能结冰。他寻找是否有天线不见,是否有凹痕、螺栓松开、铆钉缺失,确保飞机所有的灯都运转正常。他发现机翼上有几滴鸟粪,用手抹掉,然后评估飞机轮子着陆的情况—向左侧倾意味着后接口太低—检查机翼后缘,并且目测引擎。他既使用理性的左脑,在心里快速过一遍检查清单;又使用他直觉的右脑,开放所有感知力,去觉察飞机是否不对劲,但是没有。

回到驾驶舱内,他与机修工交换意见,机修工告诉他,已经给高程系统做过系统性检查。他与空乘艾玛·莱特纳聊了几句,他以前没有与她共事过。私人航线似乎都是这样,对于这么一份基础的低贱工作,她漂亮得超乎常理,但他知道这份工作报酬丰厚,而且女孩子能满世界地跑。他帮她放了几个稍重的包。她对他微笑,他能意识到那是友好的微笑,而不是在调情。然而她自身的美丽让人感觉就像地心引力—就好像自然设计出这个女人,就是为了将男人都拉向她,而且她也确实如此,不管她是否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