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44/92页)
但是,不对——等等。户外,阳光明媚:现在是4月,可能是13号,也可能是23号。这一天让他回想起一个女孩,一所学校,还有一辆自行车。因此,没有愤怒,什么都没有。会多种语言的接待员情绪很好,将礼貌地解答任何问题,不管问题会多么的无礼。
“瓶塞钻,如果我的话能够使你开心,我可以再说一遍。这是一个铁一般的世纪,严厉、充满着毒素;这是一个铅一般的世纪,邪恶在肆虐;这是一个黑暗的世纪,伟大作家的离世使它顿失光芒。这就是公元1000年。启示录。所以,希特勒。世界的黄昏。末日?对于大众而言。人类没有能力准确预言世界的结束。如果这能够保持一份宗教的神秘,教会本身也会承认这种观点。那么,政治呢?咳,我们再次投降。”
当他称呼他瓶塞钻——他一贯这样叫他——的时候,门迪策同志气得满脸通红。他——提提同志——决不会在自己的旧伤口上洒一滴酒,难道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吗?
“我可以重复一遍,亲爱的。为了你的缘故,瓶塞钻,我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断地重复。”
教授从隔板后面抬起眼睛,调整了一下黑色衬衫衣领下面的深红色丝织领带,优雅地在粉色的吉娜身边踱着步子,轻轻摸一下她的脸颊,和小小的双下巴,然后,消失在那块上面写有接待处几个烫金英文大字的隔板后面。他没有像人们希望的那样,朝观众鞠个躬,而是一屁股坐在靠窗的那把椅子上。
他模仿美国人,把两只脚跷在那张小圆桌上,然后,像牧师那样,掌心向上,抬起双臂——没错,牧师们经常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政治信仰的打工者,穿着黑色的制服,一颗罗马执政官的头颅,秃顶,坚定,流放于一群流氓恶棍之中。好吧,愿意为你效劳:我们的主任,我们的客人,我们的主人。
“正如你们所知道的,尊敬的同事们,在1934年,德国和波兰签署了一项十年互不侵犯条约。不能拒绝三千五百万公民去海边,让我们两个国家和平共处,独裁者说。1939年1月,元首厚颜无耻地宣布,德国和波兰之间的友谊对欧洲日益松懈的政治生活起到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同年8月28日,他开始对英国大使吼叫道:我要消灭波兰。你们真的想让我们重申我们的立场吗?亲爱的,伪学者,这些内容你感兴趣吗?”
万恰先生的话是说给瓶塞钻听的,但他并没有把头朝他的方向转过去,而是采用一贯的方法继续往下说。其实,他需要一个中间人。因此,他不时地凝神望着女巫吉娜那双闪烁着绿色光芒的黑眼睛。
“很好。照此看来,你喜欢听暴君的故事,很有意思,是吧——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些智力迟钝的孩子,他们缺乏理性,需要灵感。他们喜欢独处,他们的逻辑通常自相矛盾。很好。英国大使只有几秒钟的考虑时间。他问:你们准备和波兰人谈判商议人口转移问题吗?那个空想家如何回答?当然,以问作答。为了表明诚意,英国会迅速做出回应,同意送几个殖民地给德国吗?”
老板吉克伸开双腿,面对着大门,咧嘴笑着。瓶塞钻先生眼睛瞪着天花板。淫荡的吉娜不停地摆弄工作服的扣子,系上,解开,再系上,再解开。
小丑突然站起身,他感觉厌倦了,再也不想背诵亨德森的作品了。
他只是再也没有这种心情了——原因就这么简单。一个突然之间老去的滑稽角色,身上穿着黑色的工作服。一个疲倦、满是皱纹的面具。此刻,他认为地球没有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围绕轴心旋转的运动。天空,淡淡的绿色,精工表椭圆形的表盘显示:1点24分14秒。一刻钟还没有过!1点24分14秒,消失了,随风而逝,15、16、17、18秒,催眠术士宣布最后的结局。“就这些,亲爱的。”他面带讥讽,给观众鞠了一躬。“再见!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甚至忘记摘下挂在钩子上的背包。他对八小时工作制非常在乎,这可是全世界劳动者苦苦奋斗的目标啊。他最后一次舞动着手臂,对大家起立欢送表示感谢。“再见,我的爱人。”当然,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让大伙儿厌烦,他逗大伙儿开心,他侮辱他们,向他们挑衅,激怒他们。这一切,他们全都忍了,因为,他们也不明白是何缘故,他们感觉得出,比他们地位更高的人都可以容忍他。
就这样,愚人国的骑士被迫离开了自己的教师岗位,他再也不能腐蚀我们胸怀建设热情的年青纯洁的一代。他本来要被送往监狱,但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最后一刻,被人救了,甚至被带回到首都。你会相信吗?他重新找到了工作,大概是这样。重新找到了工作,当然,从事一些棘手的事情,诸如此类的吧。在我们这个多方面受监视的社会里,任何一个没有文化的老太婆都知道这些。但是,这个怪物表现出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野蛮!仿佛他的职责跟大家的事情无关,仿佛分配给他任务的那个人比他的同事们的职位都要高,仿佛那个与他们大家息息相关的狗屁组织——探听—报告网络——根本不关他的事。
这实在令他们气愤,不仅如此,也让他们感觉害怕。怀疑,融入了神秘的色彩,使他们的反应变得迟钝。他们真希望把他一脚踢开,让他滚得远远的。他的疯狂是一个陷阱,他们肯定,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应该装出一副逗乐还是怀疑的表情。他提到独裁者,好像这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他接着探讨平庸、欺骗、狂热,以及——非常突然,他不断地触及——阿根廷这个老话题。当然,还有家庭占星术。他随意地聊他的兄长,说他跑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去了,在那里发了财,衰老了,还说到和那个遥远国度之间令人讨厌的政治上的相似。他总是满脸厌恶的表情,嘴里吐出一连串的话,好像都是来自天上的圣旨,可怜的凡人根本不允许涉足。
阿根廷世界杯结束之后很久,老吉克还是紧紧咬住那个话题不放。“你说,他们都是西班牙男人和印第安——也就是说,当地——女人的后代,但是,我的天哪!他们看上去和我们一样,我一直都在看电视,看得很仔细。他们的长相和我们一样。”
“咳,他们是我们的拉丁近亲,亲爱的。”托莱亚喋喋不休,但他的秃脑袋始终没有离开账簿,好像他一整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就忙着翻新旅店的账册了。尽管如此,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旦演讲开始,一连串的话语就会喷薄而出。“征服者和当地的女人生育了后代。没错,对时空的贪婪在女人的肚子里得到了回报。那个对任何事情都不屑一顾的独处者。当地的娼妓,高级交际花,甚至还有情妇。在拉美国家,妓院一直是一种经久不衰的古典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