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66/92页)

“好吧,我再看一看。书籍不是十全十美的,读者也一样。如果书里真的是这样写的,那我要请求改正这个印刷错误。相信我,一个小小的幽默不会对整部经书造成破坏的。至于真理,它也存在着欺骗。两者像受到婚姻束缚的夫妻,相守在一起。即使他们和别人通奸,他们也不分开,离婚也不能把他们分开。他们始终有联系,无法分割。我的小教授,你的脾气太坏了,真的。音乐会对你会有好处的,相信我。走进巴赫的殿堂,学会放松你的身心。”

医生此时真的很着急。他跑上阶梯,消失在暮色掩盖的拱门中。

坏脾气!哼!佛尼克·奥拉鲁和兴奋剂托尼·马尔加,他们口口声声宣扬内心的平静。“听我说,”马尔加到达了神殿阶梯的最上一层,回过身,高声叫道,“谎言一旦说出,就会有报应的。它们变为现实,它们成为现实,那就是最终的真理。”

现实并不是最终的真理,医生,病人轻声低语道。他现在坐在神殿对面的一条长板凳上。被称作现实的猜测可以忽略不计,等待并不一定是谎言,并不一定是幻想;抵制或者真理也不是谎言,抑或……过了许久,他把外套的领子竖起。再一次,他走远了;再一次,他走进冬日,他是冬夜里的一个陌生人,深陷在令人难以置信的漫长冬季无法自拔。

没有人应答。他核对过地址、姓名和电话号码:一样都不错,但就是无人应答。电话通了,但没人接。我们干脆去一趟吧,亲自到现场去,到那栋房子里去。假如真的没有人,那么,门铃响了,也没有用。

这个星期充满了活力:星期三守在电话旁,星期五到现场。即使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了不起,最终肯定会有事情发生的。

他在龙德站等23路电车。电车还没有来。乘客等待着,电车来了,满满的。他决定等下一辆,也是满满的。乘客抓住门边的扶手,进入车厢。他感受到其他乘客的肩膀,感受到他们的汗水,也感受到他们的疲倦,这是他们之间真正的联系。在米哈伊·布拉沃站,他转乘另一路电车,5路。车很空。多米尼克先生按照要求把车票打孔,然后折叠起来。他买的是往返票。但是,当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却大意地把票给扔了。他穿过马路,登上了开往面包厂的公共汽车。

他下了车,往回走了大约100米,来到斯坎波洛商店门前。店铺没有开门,那天刚好盘点。他拐进右边的一条小街,一直走到一栋灰色公寓楼前。他上到二楼,伸手去摸开关,然后按了一下。不知什么地方,一盏电灯亮了。这里距离8号只有一步之遥。

他按住门铃,门铃响了。声音传进门后的房内。没有反应。又是相同的结果。他等待着:没有动静。他再次按响了门铃。他退后一步,按了一下开关,灯又亮了,但光线微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看清眼前的楼梯——由于年久失修,由于太多人的使用,外面包裹着绿色塑料的金属扶手早已肮脏不堪。他摸索着,慢慢走下楼梯,再一次来到小街上,来到斯坎波洛商店的门前,来到公交车站,然后上汽车,再然后来到电车站,坐上电车。就这样,他结束了冒险行动。

星期五的努力白费了,要等到下个星期三。一个小时俯身在电话机上,拨号盘就像轮盘赌,把自己的毕生都压上去了。他一遍遍拨着号码,1次,9次,60次,没有结果。那个号码拒绝给他任何对话的机会。

现实是一种昏厥状态,是一种炫耀,忧虑,蒲公英,昏厥,就这些。他用右手拨号,左手捧着一只苹果。没有回应。

星期五,天上下着瓢泼大雨。公共汽车,电车,另一路电车,另一路公共汽车。污渍斑斑的灰色公寓楼,黑黢黢的大门,门铃。然后,回到称为星期五的现实当中。这一天依旧存在,这一天依旧收留他。星期三守着沉默的电话,星期五逗留在谜一般的现场。又一个星期三,又一个星期五,在梦中来回摇晃。他的忍耐到头了。他要采取主动了。距离下个星期五还有漫长的光阴。不可能再等待下去:必须克服这种被称为现实的昏厥状态,不管后果怎样。阿纳托尔·多米尼克·万恰·沃伊诺夫用不同的方式投掷着手中的骰子。这一次,他采取了欺骗的手段。违背了常规的做法。瞧,接着到来的不是星期四,而是星期五。星期四给星期五重新命名。今天是星期五,明天还是星期五,两个1点,他的厄运翻了一番,他的疑惑也翻了一番。

等公交车的过程让他发狂。始终等待,始终研究同伴们脚上的鞋子。他抬起头,格斯塔特。国营商店。蔬菜,肉鸡,鸡蛋——它们应该在格斯塔特的大厅里,那里除了泡菜什么也没有。然而,奇迹还是出现了,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瞧,来了一个。又过了些时间,当观察者研究着身边更多双鞋子的时候,更多的想法闪现在他的脑海。他抬头望着那些穿越马路的人们,他们在店铺门口排起长队。格斯塔特,格斯塔特。眼睛凝望着空间,凝望着街对面的什么地方。他继续盯着那些替代皮鞋的鞋子,盯着马路对面的队伍,盯着那些推来搡去的替代——为了什么?他们最后把他逼疯了。又一次,他盯着排队的人群,盯着格斯塔特的大门,然后是轮椅。他以前见过这个残疾人的轮椅。当瘸腿的人摇动着轮椅离开的时候,他的大脑也随着轮子的运动而转动。漫无目的,但心中却有一个明确的目的;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却看见了一切:他越过马路。那边没有人,只有机器人风笛,他又瞎又聋,十分完美,一颗螺钉松动了,准确无误的机械装置,高速、优秀的运转秩序,发光的流星来了。当他还差一步就要到达队伍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急转身,掉头离去。没有人注意到他。轮椅已经启动。抱歉,劳驾,你能否,你能让我过去吗?人们闪开。绅士非常小心地摇动着轮椅,哟,哇……什么事情,怎么回事……人们刚刚听到轮椅的咯吱声,它就已经进入了大家的视线。一位身穿白色套装的优雅绅士引领着轮椅,派头十足地进入大厅。这位绅士秃头,脖子里围着一方色彩鲜艳的红丝巾,一副见多识广的自信模样。周围的人群纷纷自觉地退后一步,给这位显赫的慈善家和他残疾的亲戚让路。这两位来到了柜台前。四包,闯入者吩咐道。店员连头都没抬一下。包好的食品早已飞到了磅秤上——报出了109列伊的价格。四只鸡,109列伊,这就是报出的价格。绅士拿出110列伊,摆摆手,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拒绝了店员找给他的零钱,然后双手再一次抓住轮椅的把手,向前推,再推。哟,哇,那个瘸腿号叫着。他们已经来到大门口。装着无头鸡的袋子搁在瘸的腿上。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众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一位老年顾客愤怒地跺着脚,沙哑的嗓音叫喊着:你这个无耻的流氓,竟然利用这个可怜的人!你这个恶棍,竟敢当着上百名排队的人耍滑头。你可恶!你这头脏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