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6页)
“老兄,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当我说我想要孩子,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吗?她说不想再生几个和我一样的脑残。一个人在她流落停车场的时候收留她,娶她为妻,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为什么我就忍受了这一切呢?我也没有办法——谁让我那时爱得疯狂呢。她可以为所欲为,但我仍然离不开她。实际上,我总是担心她跟着哪个白痴跑了。走在街上我会觉得每个人都在嘲笑我。遇见一个人,我就会怀疑他是不是和我老婆搞过。但是我仍然不愿把她扫地出门。”
但又过了一段时间,她的作风变了,他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安妮开始梳妆打扮,也不喝酒了,看上去幸福满满的样子。她开始完全无视德雷克,每天早出晚归,所以他们基本不见面、不说话,她甚至懒得和他费口舌。
没多久,他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长话短说,”他说,“我跟踪了她,发现她和一个老东西一起进了旅馆房间。你可能不信,后来我甚至没和她提这件事,只是祈祷哪天他能把她一脚踹开,就完事了。我记得在遇见她之前,我自己一个人的日子是多么的孤独难耐。”
“那个老头是谁?”
“约瑟夫·韦德。他有钱、有名、有势力。他竟然下作到和我老婆搞在一起,她比他小了30岁。我从来没搞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搞到一起的。她工作的那个咖啡馆有很多教授和学生光顾,所以他们可能是在那里碰见的。没错,我精神上是有点儿问题,但是我不傻——我知道韦德会不惜一切避免卷入丑闻之中。”
所以他妻子被杀后的第二天早上,德雷克给教授打了电话。他之前翻找过安妮的东西,从中找到了教授的号码。他将凶杀的事情通告了教授,并说考虑到当时的情况,警察很可能会拿他当替罪羊。果真如此的话,他会把教授拉来垫背,因为他知道他们的恋情。他也告诉教授,很久之前他曾经进过精神病院,所以教授这次应当不难出手相助,只要认定他因为精神问题可以脱罪,并且安排他去精神病医院治疗就行了。
最后他确实遭了殃,被控告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法庭依法认定他有精神疾病,从而将他收治于特伦顿精神病医院。韦德打着对该案子有专业兴趣的幌子,探望了他很多次。他答应在三个月内把西蒙斯转到条件更好的马尔波罗医院。但是还没等承诺兑现,西蒙斯就被特伦顿的另一个病人打了。
“等我从休克中复苏之后,我认不出任何人,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进到医院里来的。我甚至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他们在我身上做了各种检测,认定我是的的确确失忆了。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对我来说,韦德成了一个友善、体贴的医生,是被我的悲惨境况感动的。他说他将免费为我提供治疗,把我转到马尔波罗。我完全被他的友善淹没了。
“我在马尔波罗待了几个月,记忆并没有恢复。当然,我也开始拾起一些记忆:我是谁,我父母是谁,我上的是哪所高中,等等类似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好事——母亲的死、精神病医院、可鄙的工作、出轨的妻子,以及一个谋杀指控。我不想再追究过去了。之前的那个我是一个窝囊废,我打算出院以后重新生活。
“同意释放我的那个专家组的负责人是韦德。出来之后我无依无靠,所以他为我找了个住的地方,距离他家不远,他还给了我一份工作,当他家的修理工。那栋别墅看起来不错,但是很古旧,东西总是需要修。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逆行性失忆影响的只是和你的自我认知有关的东西,但是其他的,比如你的技能,是不会被忘掉的。你不会就此忘记怎么骑自行车,但是你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骑自行车的,懂我的意思吧?所以,我还是知道怎么修东西的,但是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学到这一套手艺的。”
对德雷克来说,约瑟夫·韦德就是一个圣人。韦德照管他的治疗,为他的修理工作付丰厚的工钱,还带他去钓鱼,每周至少有一晚和他待在一起。有一次,他把德雷克带到学校催眠,但是并没有把得到的发现告诉他。
1987年3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德雷克在家看电视,他不停换台,想找一部电影看。忽然在纽约电视1台的新闻节目上看到一则消息,卑尔根郡的一个人自杀了。嘿,那不是斯坦·马里尼吗——那个人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德雷克对自己说。正要换台,他回想起来斯坦是自己从前在西门子公司工作时公司维修队的一员。斯坦和德雷克差不多同时结婚,接着就去了别的州。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开始自主地回忆起来一些事情,不用别人告诉他,也不用他从纸上读。
“就好像他们在得克萨斯打油井那样,记忆喷涌到地面上来。我大脑中有一个盖子被掀开了,然后,砰!全部记忆都涌到表面上来了。我都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天啊。就好像看电影,把播放速度调快一百倍。”
他本想立刻通知他称为恩人的那位,但是因为太晚了,他打算先不打扰他。他害怕自己又会把所有的事忘记,所以找了一个笔记本,开始把所有想起来的事情都写下来。
德雷克站起来,问我想不想到后院去。我还是想待在原地,因为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哪儿藏了一把枪。但是,出于不愿破坏他兴致的原因,我还是跟过去了。他几乎和我一样高,比我更强壮。如果真要动手,我不占优势,除非用上口袋里的枪。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
我跟着他走出房间,来到一个杂乱的后院。荒地上断断续续的石铺小路,荒草东一丛西一簇地肆意生长。他深吸了一口下午温暖的空气,又点上一支烟,眼睛望着别处,继续他的故事。
“我回忆起来了每一件事,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我怎样遇见的安妮,开始是如何的幸福,但后来她又怎样背叛了我;回忆起来我是如何发现她和那个该死的大学教授勾搭在一起的,接着是那天早晨,我和韦德的通话、被捕,以及我在医院的艰难日子。
“我还研究了韦德给我开的药的标签,然后去一个药师那里咨询这些药是不是治疗失忆症的。他说这些药是治感冒和助消化的。这个家伙,几年来我把他当作朋友和恩人,实际上却是一个战战兢兢的看守,整日害怕我什么时候又回忆起了事情的真相。他让我和他走得这么近,就是想守着我,明白吗?天啊,我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之后的几天我都没出屋子,韦德来,我就说我头疼得厉害,只想睡觉。操蛋的失忆症,好转之后我倒有点儿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