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线(第11/14页)
他就是汤姆·斯尼德,那个出租车司机。
奥尔斯一边咕哝一边朝灰色汽车射击。他又朝车门开了两枪,随即掩身在引擎盖之后。车后传来更多的爆炸声。我踢走受伤男人的手枪,从他身边穿过,瞥了一眼煤气罐。我身后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发现这点。
那人是个身穿棕色西装的大个子,他奋力朝两座平房之间的山口跑去。奥尔斯的手枪在咆哮。男人一个避闪,没有停步的意思。现在的奥尔斯没有任何掩体。我看见他脑袋上的帽子掉了下来。我看见他双腿叉开,一夫当关,手中的枪稳稳地握住,就好像他真的是警队一员。
不过,那个大个子已经慢慢倒下去。我的子弹打中了他的脖子。奥尔斯倒下的瞬间,奋力朝他开了两枪,枪管射出的第六和第七枚子弹正中男人的胸膛,后者的躯体扭作一团,脑侧重重地撞在路边。
我们各自从汽车一边向那人走去。奥尔斯弯腰从后面拉起那个男人。没有生命的脸庞露出放松、和蔼的表情,尽管脖子上满是鲜血。奥尔斯开始摸索他的口袋。
我向后望去,想看看另一个人在干什么。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踏板上,紧紧抱住右臂,伤口让他疼得龇牙咧嘴。
汤姆·斯尼德从路堤边爬起,朝我们走来。
奥尔斯说:“这家伙叫波克·安德鲁斯。我在弹子房一带见过他。”他起身拍干净膝盖。他的左手有点脏。“是的,波克·安德鲁斯。专干杀人越货的事儿,按天、小时或周来计算。我猜他还活着——暂时。”
“偷袭我的不是这家伙,”我说。“但我被偷袭时看见过他。此外,如果红发女孩今早说的有些是真话,那很有可能就是他杀了卢·哈格。”
奥尔斯点头,走过去捡起自己的帽子。帽檐上多了个弹孔。“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说,镇定自若地戴上了帽子。
汤姆·斯尼德站在我俩前面,小巧的来复枪僵硬地挡在胸前。他衣衫不整,脚上套了一双胶底运动鞋。他双眼放光,陷入了癫狂,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我知道我能搞定这些家伙!”他嚷嚷道。“我知道我能干掉他——们!”接着,他住了口,脸色发青。他缓缓倒下,扔掉了手中的来复枪,双手抱住弯曲的膝盖。
奥尔斯说:“伙计,你最好找个地方躺会儿。看你的脸色,就快吐了。”
10
汤姆·斯尼德仰躺在小平房前屋的沙发床上。额上搭了一块湿毛巾。一个蜜色头发的小女孩握住他的手,坐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妇人,头发的色系比小女孩深点,正坐在房间角落里,疲惫又迷恋地望着汤姆·斯尼德。
我们进屋时,屋里很热。所有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百叶窗也都放了下来。奥尔斯打开两扇正面的窗户,他靠窗坐下,探头望向屋外的灰色汽车。那个肤色黝黑的墨西哥人没有受伤的手腕被铐在了方向盘上。
“他们用闺女来威胁我,”汤姆·斯尼德在毛巾下面说道。“所以我疯了。他们说他们会回来带走她,如果我不配合他们演戏的话。”
奥尔斯说:“好的,汤姆。我们从头说起。”他把一支小雪茄塞进嘴里,狐疑地看着汤姆·斯尼德,并没有点烟。
我坐在一把硬质的温莎扶手椅中,低头看向廉价的新地毯。
“当时,我在看杂志,等着吃饭和上工,”汤姆·斯尼德一板一眼地回忆道。“闺女打开车门。他们上车,拿枪抵着我们,把我们带到这儿来,还关上了所有窗户。他们拉下所有的百叶窗,除了一扇,那个墨西哥人就坐在窗边观察屋外动静。他没说过一个字。大个子坐在床上,让我复述昨天的经历——复述了两遍。接着,他对我说,我必须忘记见过的人或者一同进城的人。其他的没问题。”
奥尔斯点头道:“你第一次见到这人是什么时候?”
“我没注意,”汤姆·斯尼德说。“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半,或者十一点三刻。我是凌晨一点一刻去办公室报到的,在我把出租车停在卡里永之后。从海边开到城里足足需要一个小时。我们在杂货店里聊了一刻钟,可能还更长点。”
“那就是说,你差不多是在午夜遇见他的,”奥尔斯说。
汤姆·斯尼德摇了摇脑袋,毛巾从脸上滑落下来。他把毛巾放回原位。
“嗯,不是,”汤姆·斯尼德说。“杂货店的职员告诉我,他在深夜十二点打烊。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还没关门呢。”
奥尔斯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我。他又转头对着汤姆·斯尼德。“告诉我们剩下的关于那俩家伙的事儿,”他说。
“大个子告诫我,没必要对别人提这事。如果我说了,说得好,他会带着赏钱回来。说错了,他们就会来找我女儿的麻烦。”
“继续,”奥尔斯说。“他们真是废话连篇。”
“他们走了。当我看见他们走上街道,我一下子抽了。伦弗鲁街是个口袋状——烂尾工程嘛。马路沿山脉向前半英里就断了。没路下山。所以他们只能走回头路……我拿出我的点二二,我只有这把枪,我躲在灌木丛里。我第二枪打爆了汽车轮胎。我猜,那两人会以为是爆胎。后一枪射偏了,这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他们也拔出枪。之后,我射中了墨西哥人,大个子则躲到车后面去了……就是这么回事。之后,你们来了。”
奥尔斯蜷起他粗壮的手指,朝着角落里的女孩冷酷一笑。“隔壁房子住的是谁,汤姆?”
“一个叫格兰迪的男人,无轨电车司机。他一个人住。现在是上班时间。”
“我也觉得他不在家。”奥尔斯咧嘴一笑。他起身走到小女孩旁边,摸了摸她的头。“你必须回去,提供一份证词,汤姆。”
“当然,”汤姆·斯尼德的嗓音透着倦怠。“我猜我的工作也保不住了,我昨晚把车借给了别人。”
“这我不能肯定,”奥尔斯柔声说道。“除非你的老板喜欢胆大包天的家伙来开他的出租车。”
他又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径直朝大门走去,打开门。我冲汤姆·斯尼德点点头,尾随奥尔斯走出了平房。奥尔斯平静地开口:“他还不知道卢死了。没必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我们走到灰色汽车边上。我们刚才从地下室拿了些袋子出来,现在把它们盖在死去的安德鲁斯身上,再用石头压住。奥尔斯瞥了眼完工的活儿,心不在焉地说道:“我要找个能打电话的地方。”
他靠上车门,看向车里的墨西哥人。墨西哥人脑袋后仰坐着,眼睛半闭,棕色的脸上露出扭曲的表情。左手腕被固定在方向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