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线(第12/14页)

“叫什么名字?”奥尔斯不耐烦地问道。

“路易·卡德纳,”墨西哥人轻声细语地回答,眼睛并没有睁得更大。

“昨晚你们哪个盯梢的在西马尔隆干了那家伙?”

“不明白,先生。”墨西哥人呜咽道。

“别我给打哑谜,墨西哥人,”奥尔斯冷静地回道。“这会惹恼我的。”他倚在车窗上,在嘴里转动起小雪茄。

墨西哥人似乎被逗乐了,又疲惫不堪。右手上的鲜血干涸之后成了黑色。

奥尔斯说:“安德鲁斯在西马尔隆干掉了出租车里的一个男人。车上还有个女孩。我们找到了女孩。你有一线希望能证明你没有参与其中。”

墨西哥人半开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旋即湮灭。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闪白的贝齿。

奥尔斯问:“他拿枪做了什么?”

“不明白,先生。”

奥尔斯说:“真是根硬骨头啊。碰上强硬的,我就怕了。”

他从车边走开,把脚下的污泥擦在人行道上,旁边就是被袋子掩盖起来的尸体。在脚趾的擦拭下,水泥地渐渐露出承包商的名字。他大声念出来:“多尔道路建筑公司,圣安吉洛。难得啊,这胖子——竟然没参与自己的诈骗勾当。”

我站在奥尔斯身边,看向两座平房之间的山脉。那突然而至的光线是汽车挡风玻璃射出的,远处的山下,汽车正沿着灰湖的环湖公路前行。

奥尔斯问:“怎么了?”

我说:“杀手知道出租车——或许——哈格的女朋友是带着赃款到达城里的。所以不是卡纳勒下手干的。卡纳勒不是那种人,任由别人带着他的两万两千元到处晃荡。红发女孩就在谋杀现场,其中必有原因。”

奥尔斯咧嘴大笑。“当然。这么做就能把你陷害进去。”

我说:“有些人如此轻贱生命——两万两千元,真是不应该啊。哈格被杀了,所以我被陷害了,到我手上的钱把陷阱收得更拢了。”

“他们可能以为你会马上行动,”奥尔斯咕哝道。“这样就可以立马解决你。”

我的手指捻动香烟。“这有点蠢得过分了,甚至对我而言。现在做什么?等到月亮出来唱歌——或者下山,说些善意的小谎言?”

奥尔斯朝波克·安德鲁斯身上的袋子吐了口唾沫。他没好气地表示:“这里是县的地盘。我可以把这摊麻烦事交给索拉诺县的警察分局,并且瞒上一段时间。那个出租车司机会心满意足地保守秘密。我做得够多的了,我想把墨西哥人带回审讯室亲自审问。”

“我也赞成这么干,”我说。“我猜你也瞒不了很长时间,但足以让我见到那个养猫的肥仔。”

11

当我回到旅馆的时候,已是傍晚。旅馆职员给了我一张小条,上面写着:“请尽快给F.D.打电话。”

我上楼,喝了点酒瓶里的残酒。我打电话又叫了一品脱的酒,刮干净胡子,换了身衣服,翻出电话簿找到弗兰克·多尔的号码。他住在绿景公园湾一栋漂亮的老房子里面。

我装出高傲优雅的口音拨通了电话,我挑了把简易椅子坐下来,电话放在手肘边上。起初接电话的是个女孩,接着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提起多尔先生的名字就好像这个名字会在他嘴里爆炸了似的。之后的声音如丝般光滑。又是长时间的静默,随后我听到了弗兰克·多尔本人的声音。他听上去很高兴能接到我的电话。

他说:“我一直在想我们今早的面谈,我有了更好的主意。别掺和,来见我……你可以把钱一起带来。你还有时间去银行取钱。”

我说:“的确如此。保险库要到晚上六点关门。但这不是我的钱。”

我听见他在咯咯咯地笑。“别傻了。钱都做了记号,我可不想告你偷钱。”

我想了一下,并不相信他的话——什么现金上面做了记号。我喝了口玻璃杯里面的酒,说:“我或许愿意把钱还给钱的主人——当着你的面。”

他说:“好吧——我告诉你当事方离开城里了。但我会看看我能做些什么。别耍花招,务必。”

我表示当然不会耍花招,接着挂断了电话。我喝光杯中的酒,给《电讯报》的冯·巴林打了一个电话。他说县治安官的人手似乎对卢·哈格一无所知——或者说是毫不关心。他有些恼火,我还不让他用我的故事。从他说话的口气,我推断出他还不知道灰湖的事情。

我给奥尔斯挂了电话,但没找到人。

我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气喝下半杯,开始感到有点喝多了。我戴上帽子,改主意不再把剩下的半杯酒喝掉,下楼去拿车。黄昏是交通繁忙的时段,一家之主们纷纷驱车赶回家,和家人共进晚餐。我不太确定跟踪我的车是一辆还是两辆。无论如何,没人试图追上来,朝我扔个炸弹。

这是一幢用古旧的红砖砌成的四四方方的两层洋房,漂亮的底色,红砖砌筑的墙面顶端镶嵌有一圈白石。一辆闪闪发光的黑色豪华轿车停在别墅边上的门廊下。我沿着两边插有红旗的步道上到露台,一个身穿常礼服、面色苍白的瘦小男人把我引进了一间安静的大厅,四周是黑黢黢的古董家具,尽头的花园传来一点微光。他带我穿过大厅,又穿过呈直角的另一个大厅,礼貌地把我引进一间嵌有护墙板的书房,暮色四合,房里的灯光有些昏暗。瘦小男人走开了,留下我独自一人。

书房一头是打开的落地窗,透过窗户,一排寂静的树木映衬着黄铜色的天空。树前,有一个洒水装置在丝绒般的草坪上慢慢转动,草坪已然漆黑一片。墙上留有暗淡的油渍,一张巨大的黑色办公桌横亘在书房一头,上面摆放了好些书,几把舒适的沙发椅,一块厚重而柔软的地毯铺在两堵墙之间。空气中有淡淡的上等雪茄的气味,此外还有花园里的花香以及潮湿泥土的气息。

门开了,一个戴着夹鼻眼镜的年轻人走进来,朝我正式地轻轻一点头,随意地朝四周看了一圈,说多尔先生马上就到。他走出书房,我点燃了香烟。

没过多久,门又开了,进来的是比斯利,他笑吟吟地从我面前走过,在窗户间坐下。接着,多尔也进来了,身后跟着格伦小姐。

多尔的怀里仍抱着那只黑猫,两道靓丽的红色抓痕用火棉胶擦过后,在右脸颊上闪闪发光。格伦小姐还穿着我早上见到她时的衣服。她面色发黑、肌肉紧绷、郁郁寡欢,从我身边经过时那样子就好像从没见过我。

多尔把自己塞进办公桌后面的高背扶手椅中,又把猫放在身前。那只猫踱到桌角边上,开始例行公事般地慢慢地舔弄自己的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