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线(第13/14页)

多尔说:“好啊,好啊。人都到了。”他高兴得笑出了声。

常礼服男人托着一盘鸡尾酒走进书房,他绕行一周,把托盘和摇杯放在格伦小姐身边的矮桌上。他退出书房,关上门,生怕会弄出声响。

我们都喝了酒,每个人看上去都郑重其事。

我说:“我们都在这儿,除了两个人。我想,我们到了法定人数。”

多尔说:“这话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尖锐地响起,脑袋歪向一边。

我说:“卢·哈格在太平间,卡纳勒在躲避警察。否则的话,人就齐了。所有相关人等。”

格伦小姐猛然一动,接着又放松下来,抓住椅子的扶手。

多尔咽下两口鸡尾酒,把杯子放一边,那双干净的小手在办公桌上交叠起来。面色看上去有点阴沉。

“钱,”他冷酷地说道。“现在由我保管。”

我说:“既不是现在也不是任何时候。我没带来。”

多尔瞪眼瞧我,脸色微微发红。我看向比斯利。比斯利嘴里叼了根烟,双手插在口袋里,头靠在椅背上,似乎半睡半醒中。

多尔若有所思地低语:“扣留,嗯?”

“是的,”我冷冷回道,“钱在我手上,那我就生命无虞。既然你让我染指了这笔钱,那就是你自己玩过火。送到手上的先机不去把握,那我就是傻瓜。”

多尔说:“无虞?”他的语调当中透露出些许险恶。

我哈哈大笑。“不一定能从陷害中安然抽身,”我说。“但最后那次陷害没成功啊……我也不一定能保证不再弄丢手枪。但下次就没这么容易得手了……我也不会背后遭冷枪,你也没法提起诉讼要求抵押我的房产。”

多尔一边用手摸猫一边低眉垂眼看我。

“我们把更重要的事儿了结了吧,”我说。“谁杀了卢·哈格?”

“凭什么断定不是你?”多尔气呼呼地问道。

“我的不在场证据无懈可击。我之前没发现这个证据这么好用,可之后我知道了卢大致死亡时间。我现在清清白白的……不管有谁交出劳什子的枪,编个劳什子的童话故事……我有人证,而被派去灭口的家伙碰上了点麻烦。”

多尔不动声色地说:“就这样?”

“一个杀手叫安德鲁斯,还有个墨西哥人自称路易·卡德纳。我敢说你听过这俩名字。”

“我不认识这种人,”多尔的回答单刀直入。

“那么听到安德鲁斯死了,卡德纳被逮捕了,你也不会心烦吧。”

“当然不会,”多尔说。“他们是卡纳勒的人。卡纳勒杀了哈格。”

我说:“这是你的新点子喽。我觉得恶心。”

我俯身把空酒杯放在椅子下面。

格伦小姐扭头看我,她的口吻非常严肃,就好像为了人类的未来,我必须相信她说的话。

“当然——当然是卡纳勒杀了卢……至少是他派去跟踪我们的人杀了卢。”

我礼节性地点点头。“为了什么?那袋他们没得手的钱?他们没必要杀人。他们可以抓住卢,把你们两个都抓了。你安排了这次谋杀,停在路边的出租车是为了迷惑我,而不是为了糊弄卡纳勒的手下。”

她迅速抽出手,双眼闪烁着微光。我继续说下去。

“我不够聪明,可我不会指望这种尤物。究竟是谁干的?卡纳勒没有动机杀卢,除非他想要拿回被坑掉的钱。但前提条件是,他要立马知道自己被坑了。”

多尔舔过嘴唇,抖动下巴,严厉的眼神从我们其中一人扫向另一人。格伦小姐郁郁寡欢地说下去:“卢知道整个计划。他和荷官皮纳合伙。皮纳需要钱跑路去哈瓦那。卡纳勒当然会明白过来,但没这么快,要不是我吵吵嚷嚷,态度蛮横。我杀了卢——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弹掉一英寸长的烟灰,先前把这事都忘了。“好吧,”我冷冷地说道。“卡纳勒当了替罪羊……而且我猜,你们两个骗子以为我会担心的……万一卡纳勒发现自己被骗了,卢打算去哪?”

“他打算寻死,”格伦小姐波澜不惊地回道。“真他妈的错得离谱。而我也准备和他一起死。”

我说:“放屁!你似乎忘了我知道卢被杀的原因。”

比斯利腾地从椅子里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把右手伸向自己的左臂。“这个聪明的家伙烦到你了吧,老板?”

多尔说:“还没。让他继续说。”

我转动身体,稍稍面向比斯利。外面的天色擦黑了,洒水装置已经关闭。湿漉漉的感觉慢慢侵入房间。多尔打开雪松木盒,取出一支长长的棕色雪茄塞进嘴里,用假牙干脆利落地咬断了雪茄末端。火柴擦亮时传来刺耳的声音,接着,多尔缓慢而费力地吐出一口烟雾。

透过氤氲的烟雾,他缓缓开口:“我们把这些都忘了吧,谈谈怎么把钱给处理了……曼尼·泰嫩今天下午在牢房里上吊自杀了。”

格伦小姐突然站起来,双臂直直地垂在身边。接着,她慢慢陷进椅子里,不再动弹。我说:“有人帮他?”我突然有了动作——但又停下来。

比斯利飞速朝我投来一瞥,但我没在看他。窗户外面有一个阴影——比起黝黑的草坪以及更加漆黑的树木,这个影子要淡一些。响起空洞刺耳的枪声;一缕白烟射进窗户。

比斯利浑身一搐,半起的身躯脸朝下倒在地上,还有条胳膊压在下面。

卡纳勒跨过窗户,经过比斯利的身体,往前走了三步,他站定不动,手中是一把纤长、黝黑的小口径手枪,消音器更粗的管子在末端闪闪发光。

“都别动,”他说。“我是个一视同仁的枪手——手里的枪大象都能打死。”

他的脸白得能发光。漆黑的眼珠似乎没有瞳孔,只剩烟灰色的虹膜。

“晚上窗户开着,声音能传得很远,”他闷声闷气地说。

多尔把双手搁在办公桌上,开始打拍子。黑猫放低身子,从办公桌的一头窜到椅子下面。格伦小姐缓缓转头看向卡纳勒,就好像有个机械装置在驱动她的脑袋。

卡纳勒说:“你可能在桌上装了报警器。只要房门打开,我就开枪。看见鲜血从你那肥脖子上流出,能给我带来极大的快感。”

我右手手指在椅子扶手上动了动,那沉默的枪口突然对上我,我停下手上的动作。卡纳勒在棱角分明的唇髭掩盖下猝然一笑。

“你是个聪明人,”他说。“我猜我上过你的当。但你身上有我喜欢的东西。”

我默不作声。卡纳勒回头看向多尔,明白无误地说道:“我被你的组织吸了好长时间的血了。不过,这是另一码事。昨天,我被人坑掉点钱。这也是小事一桩。我现在遭到通缉,被认定是杀害哈格的凶手。一个名叫卡德纳的人供认是我买凶杀人……这有点过分了。”